见到温颂有些迷惑的表情,吴千澜喝了一口清酒,装似漫不经心地说:“是我在法国读大学时候的男朋友,他是维和部队的,我去西撒哈拉的时候认识了他。十二年前,他在一次维和任务中牺牲了。”
即便温颂不是什么有共情能力的人,她也唏嘘不已,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气氛一度变得很沉默,甚至可以听到水珠从杯壁上滑落的声音。
过了许久,温颂看到吴千澜的眼眶有些微红,递给她一张纸巾,握住了她的手说:“他很伟大。”
她没有办法说出“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你要为了他好好活下去”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以己度人,如果牺牲的那个人是程澈,她不会殉情,但也一定再不会幸福。
“是啊,很伟大,很善良,很无私的一个人。”吴千澜露出了一抹苦笑,“所以我们之前经常吵架,我说他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很天真,他说我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看得到眼前的和平。他还说,不明白我这么冷漠的人怎么会读国际法,当律师。”
吴千澜又喝了一口酒说:“然后我和他说,我在L.K.实习的时候,我老板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共情能力强的人别当律师,应该去当幼儿园老师。”
“的确是温大律师会说的话。”温颂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是千澜,honestly speaking,这句话本身不存在问题。”
“没错。”吴千澜也点点头说,“我们这一行,每天会面临各种奇葩案例,奇葩客户,如果共情能力太强,1.赚不到钱,2.会得抑郁症,3.赚不到钱并且得抑郁症甚至精神分裂。”
她的笑容愈发明艳,在暖光灯的照耀下,连清冷的五官变得艳丽,但眼眸之中的伤感,也越来越深,“我和迟晏,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本来,我们就不该认识。他真的非常伟大,他那个时候问我,如果每个律师都是这样的想法,谁为穷人伸张正义。
他也告诉我,他在战区见过很多的人权律师,他们在发达国家有很好的工作,却心甘情愿留在战区,为这里的难民争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权益,又或是协助他们去更安全的地方。我说,人各有志,我成不了这种无私奉献的人,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没有他看到的那么无私。”
“后来呢?”
“后来…”吴千澜喝光了清酒,又点了一瓶威士忌,一边喝一边说,“他说,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他们的付出,不是为了利益。没多久,他又要出任务,去了巴勒斯坦。我联系不到他,以为他和我赌气。等知道他消息的时候….”
程澈也沉默了,他还记得那个新闻,一位维和官兵,为了在轰炸时保护当地儿童,壮烈牺牲。
温颂从他们的沉默中已然猜到了结局,她坐到吴千澜的身侧,摸了摸她的头说:“每个人的人生观不同,他很伟大很无私,你也没有错,不要自责。”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责。”吴千澜自嘲的笑了,“我只是觉得很可笑,他跟我说过他很爱我,不会离开我。但是,我看了新闻才知道他的死讯,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我连在他的遗体回国的时候,去给他献花的资格都没有。”
温颂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拥抱着她,这样痛彻心扉的经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然而光只是想象,就足够让她窒息。如果那个人是程澈,她只会陷入无尽的折磨与悔恨,无法自拔。
“我和他根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那样的话,我只会钦佩,很尊敬他,为他自豪和惋惜。但是….我会恨他。他那么伟大无私,可他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根本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他们一直坐到了凌晨,温颂陪着吴千澜喝了很多酒,到最后只是看着她默默流泪。她也找到了那条新闻,才知道,十二年前的今天,就是吴千澜男友,那位名叫迟宴的维和士兵牺牲的日子。
直到凌晨两点,居酒屋即将关门,温颂才扶着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的吴千澜离开。她轻声问道:“还想喝吗?想喝的话,去我们家吧,我陪你。”
“不喝了。”吴千澜看了眼手表,被晚风一吹瞬间清醒了几分,“Ilia姐姐,你能送我回酒店吗?明天还要上班。”
“你都已经是香港的managing partner了,不去也没关系。”温颂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我妈不会说什么的,她自己也时不时休假,要不我陪你去泡温泉吧?”
“不用。”吴千澜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不是老板非要我每天朝九晚五,而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