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来自南方废墟,就在一堵断墙的另一头,集结点则在西边。他完全可以不管。
劳恩犹豫了。他知道这帮新兵根本谈不上战斗力,但他不能不管,他可是骑士,一个摆脱了平民身份的准贵族,他必须得看看,也许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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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来。”劳恩指了指托林,“其他人在这待命。”
劳恩和托林手脚并用爬上泥坡。滚烫的碎石逐渐埋住他们的手脚,随后又在他们身下瓦解,使他们只能不断向上爬才不至于滑下。尸体的恶臭从地下传来,闻起来好像变质了很久的鱼。曾住在这里的很多平民都死了,没有墓碑铭记。在战时,能埋进家园的土地就算最高规格的葬礼,也是最痛快的死亡,这是任何老兵都向往的。
当他们抵达废墙顶部时,咏唱声更加响亮了。
“全父注视着我!祂的恩典!为了荣耀,献上异端的心脏!”
劳恩在一年前并未听过如此恐怖的祷告,但长期的战斗已经让他不会动不动就分泌过多的肾上腺素了。他只记得未受战争摧残时,艾瑟尔的天空还一尘不染。而后,他亲眼目睹所有的惨剧…
他的力量在流失。该死的,劳恩目光茫然,脑海中回想着暴行,掏出一块肉干塞进嘴里。
好受多了。他摆脱掉不适感,用坚毅的目光鼓舞着浑身颤抖的托林。
几百米外,在破碎的凹坑底部,一队溃兵正沿着马车残骸铺成的坡道艰难跛行,他们身后是烟雾密布的瓦砾和若隐若现的人影。从制服上看这些人是城主拉斐尔的私人部队,他们定是被冲散了,于是便为了活下去而逃向集结点,就像第三团一样。
但敌人发现了他们。对于全能之主的仆从来说,杀谁并不重要,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异端的鲜血对他们而言都是换取神恩的货币。
“注视我!奉献!完美的献祭!高洁的牺牲!”敌人在杀戮的同时高声吟咏着。
劳恩无能为力,他看到这些倒霉蛋身后是六位圣殿骑士和几十个圣佑军,他们训练有素,战意高昂,不出十分钟便能把那帮溃兵屠戮殆尽。
“太多了,也太远了…”劳恩转身慢慢滑下断墙。从这里他看不到受创天空的恐怖颜色,只有红色,凝迹交织成烟雾图案,一个狮鹫骑士正在上空与三只巨鹰搏斗,它们飞得很高。一切看起来都平静无比,这是毁灭的阴云。
“大人?”托林仍在上面看着。他不理解,敌人只有几十人,但溃兵有上百人,只要…只要有人指挥他们发起反击…
“下来吧,孩子。我们无能为力。”劳恩叹了口气,“那些圣佑军好对付,但他们身边有六个圣殿骑士。”
托林摇摇头,目光空洞:“为什么?大人,只要您来指挥他们,我们就能击退敌人。”
劳恩没有作声,他本来就不像马修那样健谈。没错,这确实是一种极为乐观的设想,但也只是设想。身经百战的劳恩很清楚,这些人大概率不会在士气崩溃的情况下服从他的命令。即使他们勉强听从命令,斗志涣散,一盘散沙的羊群也无法与恶狼抗衡。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管他们,起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死得比较痛快。
“裁决!裁决!”
整齐的怒吼伴随着残酷又令人反胃的切肉声,还有战争傀儡的咆哮。尖叫声逐渐接近,一些人被赶上坡,朝着劳恩的位置而来。
“大人!”托林咬牙切齿地低吼。
“下来,小子,这是命令。”
他试着对新兵温和一些,但托林并未听进去,反而缓缓起身。
“我受够了,你这懦夫!”少年愤怒地起身,“友军正遭到屠杀,我们竟还要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这算什么战士?”
“你给我下来!”劳恩又气又急,上前去抓托林的脚踝,用力一拉,托林跌了下来。
但还是迟了。十几个溃兵脱离了集体,指向断墙,大声呼喊着。他们意识到了拯救之所在,绝望地冲向断墙。假如他们没被发现,也许劳恩还能带新兵们离开,但这群溃兵吸引了一个身着德拉维特重型盔甲、浑身是血的圣殿骑士的注意。他的头盔转向劳恩的方向,而后提着阔剑追了过来。
“你害死了我们所有人!”劳恩迅速起身向后跑去。
“懦夫不配活着!”托林说着,缓缓端起长矛。
劳恩健步如飞。
“跑!”他朝着躲起来的新兵们大喊道,“所有人,快跑!”
他们在惊骇中发呆,看着托林发出怒吼,无畏地迎向圣殿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