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摇了摇头,再次笑了起来“在这入云阁小心翼翼了快十个年头,不成想,这贼老天竟这般戏弄于我,神武侯?哈哈,哈哈哈!”
“你若安分守己,谁也,戏弄你不得”墨书默默道。
“安分守己?”姜隐嗤笑摇头,眼底间愈发不屑。
“你让我安分守己?”
“我父本军中千户,战功卓着,悍不畏死!可就因为安分守己,才被奸人设计,含冤而死。
我那生母避之不及,自己跑了不说,还将我卖入青楼为妓,供人玩乐。
那年,我不过十四,你让一个十四岁的懵懂少女在秦楼楚馆里安分守己,侯爷之言,不觉得可笑么?”
姜隐轻蔑看着近前身影,嘴角处满是嘲弄。
“侯爷出身名门,当朝监察御史,都能被你如宰鸡屠猪般一刀杀之,何等高贵,何等狂傲。
在侯爷眼中,世间万物多美好,身旁之人皆笑脸。
一切的一切,只要有理可讲,那这份理,便会毫不吝啬,会争着抢着来到侯爷身上。
就算无理!可只要侯爷在,那万千理由都会凭空而来,都会将黑变为白,将脏变为净,只为,让侯爷舒心。
就是不知侯爷想没想过,纵你天资盖世,纵你战功震天!若无身后那颗参天大树,岂有如今之地位!
若你不过一介布衣之身,且天资卓越,屡立战功。
恐怕现在不是白骨一堆,就是哪支送死军的什长,又或者,一个送死小卒。
在那数以百万计的大月铁军中,甚至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任你如何挣扎,也无半分出头之路,最终,将注定被淹没在洪流之中。
少年封侯?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不过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给我们这些卑贱如蝼蚁的人的幻想,而最终,你们会亲手捏死欲要幻想成真的人。
你们怕,你们怕后来者居上,你们怕有人比你们强,你们怕将来他姓之人抢走你们的荣光!
这个世界,哪一处不充斥着血腥,肮脏,欲望。这些,是我们的生活。
而你们,只不过闻到了一丝刺鼻,就感叹世间疾苦,感叹百姓不易。
回过头,你们依旧住在金銮殿,依旧睡在凤凰床。而我们,却永世都要活在这个处处肮脏的世界!
大月墨氏,哈哈哈!这四个字可真高贵啊,让我们这些卑贱之民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姜隐摇头失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充斥着莫大嘲弄,莫大不屑。
她站起身来,怒指对方“你,自幼便有天下最好的先生教导,自幼便有吃不完的蜜饯,喝不完的蜜水,我呢!我们呢!
若能锦衣玉食,若能高官厚禄,谁不愿安分守己!可这每一样,我都没有!”
“你,有何资格,让我安分守己!”
嘶吼声响彻会场内外,姜隐死死瞪着近前之人,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犹如滚滚巨雷,铿锵肺腑。
“你放肆!”南川虎眸一凝,挥刀架在前者脖颈处。
“放肆,又能如何?”姜隐怡然不惧,眼中已然有了死意。
“你的话,我听完了,也,记下了”墨书淡淡说着,伸手将架在前者脖颈处的血刀压下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姜隐嘴角上扬,不屑一顾“记好了,姑奶奶姓姜,名隐”
“姜隐,我记住了”墨书点头,认真看向近前那张不似当初的俏脸“你的事,哪怕够砍一百次头。本侯,保了”
“自今日起,你可锦衣玉食,也可,高官厚禄。
若想富贵,可从商贾之道,皇都百业,任你挑选。
若想为官,可入皇都文院,内廷外政,任你喜好。
若想清闲,可游历天下,大山大川,于你脚下”
“哈哈,哈哈哈”姜隐宛若一个疯婆子,披头散发,摇晃不定,再无半点先前之妩媚。
“神武侯爷这是,在施舍我么?”
墨书摇头“并非施舍,如若非要一个理由,那你便当,这是我对大月千户之女的,照顾”
“你若想死,我不会拦。你若想活,那便好好活下去”
言罢,墨书果断转身,一人,向会场外走去。
背影依旧挺拔,可步伐,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堂堂大月千户,正五品武官。其下子女本该优越一生,虽比不得王公之孙,勋贵之后,可也能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