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得更低了些。
“你可别害了你们家表妹。”陈屠笑了起来,道:“我和你说,你们看我是不是对谁都客气,一点不得罪人,那是因为我命里头有劫数啊,帮我算命的,十个有十个说我是牢狱命,有好多年要在牢里过。”
那年轻后生顿时一愣,“陈掌柜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牢狱命,你这一点都不沾事的人。”
陈屠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命就是命,你说我哪能害人?”
“大过年的咱不说这种晦气话,陈掌柜你吉人天相,早就逢凶化吉了吧。”年轻后生又敬了陈屠一碗酒,但是方才那做媒的事情,接下来自然是不提了。
这酒是新酿的甜酒,甜味冲淡了那种酒气,喝着就一丁点酒味都没有,但是喝多了却好像在肚子里一点点变成了酒气,如云气升腾般往头上堆积。
陈屠心里头感慨,越喝越恍惚,没多久就喝过量了,一阵阵天旋地转,一阵阵头疼。
他原本可以用真气来化解,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好生尝尝这普通人的滋味。
他在阴山游走已经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来修炼杀人,他都已经忘记了在街巷之中做一个普通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喝多了他肚子里东西泛出来,他就和普通人一样蹲在院子外道边的阴沟旁边吐。
吐了他头更晕,站起来的时候就差点摔。
幸亏有两个街坊扶住了他,那齐老汉本来也喜欢喝酒,在里面看到陈屠晕得这么厉害,顿时丢下筷子就赶了出来,喊了一个壮汉一起把陈屠往他的铺子里搬。
才将陈屠在榻上放好,刚刚盖上一床厚被子,齐老汉就一愣。
他看到那袁秀秀已经低垂着头,端着一个瓦罐走了进来。
嗅着瓦罐边上散出的一些味道,这齐老汉就知道那是醒酒汤。
这还烫手的醒酒汤,应该是杀猪菜开始上菜之前就已经熬好了的。
齐老汉看了一眼袁秀秀,看了一眼陈屠,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袁秀秀将这一罐醒酒汤放在陈屠床榻边的案上,她原本放下就想走,但突然有了些此生未曾有过的勇气,也不转头,只是背对着陈屠,轻声道:“你的命不好,我的命更不好。我不会嫌弃你,但是我更不想害你。我听了他们说你不信邪,但我不能因为不信邪就让你担着这样的风险。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也会对你好。只是想着,你这铺子在这里越开越兴旺,你好好的。有时候能够帮衬帮衬我,那就很好了。”
她以为陈屠已经醉得人事不醒,那齐老汉又走在门外,她这轻声说话没有人听见,她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心里话。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又走出两步,只听见后面陈屠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转过身去,只看见陈屠摇摇晃晃的又坐了起来。
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对她笑了笑,道:“我现在自己的脑袋在哪都不知道,你这醒酒汤一会就冷了,你不给盛一碗,我怎么喝。”
袁秀秀退了一步。
她有些害怕,但随即她眼泪珠子就一颗颗掉了下来。
她知道,孤男寡女,陈屠让她盛汤给他喝,这就意味着他就是和整个街坊说,他已经接受了她。
他不信邪,也不在意人家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