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所。
越过长长的宫道,是明亮整洁的院子,半开的窗户,还有窗边那个颀长的少年身影。
这还是年世兰头一回来这个地方。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被颂芝搀扶着往里走去,脚步不紧不慢,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板上,发出轻而杂的声音。
听在弘历耳中,却犹如雷击。
他原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抬眼望去,却隔着一扇窗户,看到了那明艳婀娜的人,阳光笼罩,她周身好像在发光。
弘历心口一突,紧接着惊喜与心慌交加,急忙将桌上画了一半的纸胡乱攥成一团,心跳的极速之下,他笨拙又慌乱的把那团纸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又觉得不妥,刚要掏出来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却被一道慵懒的声音倏然定住。
“鬼鬼祟祟的藏什么呢?”
弘历瞬间呆在原地。
他猛然抬起眼,便见使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正站在门口,离他仅有几步之遥,一张书桌横亘在二人面前,也掩盖住了他的袖口。
弘历无端只觉得心跳骤停,那双漂亮妩媚的眼睛眸光潋滟,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让他浑身发麻,无所适从。
“我……”他强忍着窒息的紧张,站起身来,背过去一只手,连行礼也顾不得,红着脸干巴巴的道:“没什么,儿臣是没想到,没想到娘娘会过来……”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掀起发热的眼皮,试探性的问道:“娘娘,是专程来看儿臣的吗?”
年世兰虽觉得他今天有些莫名的奇怪,倒也不曾多想,只以为太过意外与紧张,便微微挑眉,轻哼一声。
“你我如今到底是母子,本宫闲来无事,瞧瞧你有没有偷懒,平日里用不用功。”
弘历喜欢听娘娘说话,那般妩媚张扬的声音,他夜里可以回味许久,可是听着她口中的“母子”,却觉得格外刺耳。
“儿臣从不偷懒。”
他微微俯身,维持着一种恭敬又低微的姿态,声音很低,却莫名很是虔诚。
“当初说过,儿臣的努力与成就,代表着是娘娘的颜面,儿臣即便万死,也不要让娘娘失了颜面,所以从不偷懒,每日都很用功。”
年世兰有些惊奇的看向他,目光触及他清俊的眉眼五官,还有紧绷的轮廓,突然有种被讨到欢心的愉悦,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缓缓说道。
“行啊,那勤劳从不偷懒的四阿哥,本宫且等且看。”
自从上次知晓真相元气大伤,又在圆明园闭园不出的几个月后,她性子也不如以往那般骄横跋扈,缺失了几分活力,整日里懒懒散散,好似什么都不甚在意。
只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总归这么多年都是那么一副性子,却也不会猛然间变成一个温柔体贴的淑女。
脾气秉性都是已经定了型的,轻易改不了。
她懒洋洋的扫视了一周书房的摆设,便见颇为简单,不算华贵,转过头,挑眉道:“缺什么少什么就直说,本宫如今掌管宫权,摄六宫事,断没有委屈了自己儿子的道理。”
弘历眼睫微颤,心里被她那声“儿子”压的沉重又压抑,呼吸都重了些,抬起手臂就要拱手行礼:“儿臣——”
“唰”的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什么东西悄然落地,顺着惯性,滚到了那双花盆底鞋面前。
待到意识到那是什么,弘历瞳孔微缩,面色惨白,好似连心都猛的跳了出来。
须臾的沉默。
他什么也顾不得,就要赶紧捡起来,却晚了一步,胆战心惊的看着颂芝率先拿起,并展开给了那人观看。
弘历忍不住脱口而出:“别!别看!”
年世兰动作顿了顿,难得见这个便宜儿子如此慌张,倒是叛逆般的提起不少兴趣,随心所欲的垂眸望去。
紧接着,眸色微滞,轻松惬意的神色以光速而崩裂。
被攥的皱巴巴的画因着画手高超卓绝的作画技术而变得并不难辨认,尤其是对她而言。
因为这上面画的是她。
是雍容华贵,纤秾合度,神态娇妩的她。
“啊!”
颂芝为主子摊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瞥见这一幕,当即怔愣住,恍惚了一会儿,才不受控制的尖叫一声。
然而喊出口之后她就连忙捂住了嘴,满眼惊惶与震惊,先是看向面无人色的四阿哥,又悄悄看向身旁神色阴沉的主子。
良久之后,年世兰才算是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