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应了一声,就听霍檀问:“我得起了,一会儿要去军营,你且多睡会儿。”
崔云昭就说不睡了
于是夫妻俩一起起身。
霍檀不用人伺候,也不喜欢人伺候,所以梨青只给他备好了水和巾子,把衣裳也都挂好,让他自己捯饬自己。
另一边,崔云昭就被梨青侍奉着,开始梳妆。
她今日没有让梨青弄太过明艳的妆容,一切以优雅别致为主,要衬托出她世家千金的文雅。
梨青就给她上了个淡妆,又给她盘了一个简单的双盘髻,另选了一对银簪戴上。
打扮停当,崔云昭就出了暖房。
她一出来,霍檀夸:“娘子真是貌美如花。”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没有理他,吩咐梨青上朝食。
今日的朝食一看就是外面买回来的,有热豆浆和油果儿,还有带着豆沙馅的粘豆包,看起来都很好吃。
这吃食一端上来,霍檀就笑了。
他对崔云昭说:“十一郎和十二郎要去上学堂,白日里都不在家,阿娘早晨醒得早,一般会去街市上逛一圈,买些新鲜菜蔬回来,偶尔大姐和小妹也会去。”
这些前世崔云昭知道,但她还是要问。
“十一郎和十二郎都去读书了?”
霍檀就笑了一下:“不是读书,是去武学堂。”
“十一郎那德行根本无法安心读书,倒是十二郎我瞧着还斯文一些,如今他还小,只让跟着十一郎在武学堂习武,那边也有文课,我让他自己去听。”
虽然霍家是武将门第,但改换门庭也不是不可。
如今武将都能治国,文人都要靠边站,谁能打的赢仗,那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崔云昭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豆浆,却说:“八岁不小了。”
崔云昭记得前世霍成朴性子很内向,因为身体不好,在学堂里老被欺负,性子就更内向了。后来又一直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年纪轻轻便缠绵病榻。
即便霍檀后来登基当了皇帝,穷尽医药,这个么弟的身子也拖垮了。
崔云昭叹了口气,却说:“郎君,你知道崔氏是如何教导子嗣的吗?”
霍檀愣了一下。
他狼吞虎咽地把口里的红豆包吃下去,然后就用帕子抹了一把嘴:“娘子请说。”
崔云昭倒是没放下筷子,她声音平静道:“崔氏子嗣,男子三岁开蒙,五岁入族学,十三岁就要去考乡试,如若考不上,就回退族学继续读书,直到十八岁考不中,就只能留在家里打理庶务。”
霍檀简直惊讶极了。
虽然连年战争,但科举考试一直未停,无论如何,文脉都没有断过。
也因为战争,许多人生存不易,自己吃饭都是问题,只能一边营生一边读书。
所以这些年头,头发花白的秀才比比皆是。
考不中就继续考,总有能改换门庭的一日。
但崔氏子却不是如此。
他们十三岁送去考乡试,居然十八岁不中就不能再考,这竞争实在有些残酷。
“这也太过严厉了些。”
崔云昭却摇了摇头。
“郎君,你换个方式想。”
她抬起头,目光遥遥看向院中那棵腊梅。
“崔氏是大家族,百多年前靠着先祖的优秀文学和政绩传家,繁衍两代之后,人口便比寻常人家多数倍有余。”>/>
“后来人口实在太多,早年分出去的旁支连饭都吃不起,却还抱著书本死读,我祖父以为那不是正道。”
“读书重要,可吃饭也重要,人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总要给自己一条退路。”
“崔氏是什么样的门第,你可知我家中有多少藏书?你可知家中族学教书的先生都是什么样的大儒?你可知他们从小到大受的是什么教导?”
“在这样的教导之下,如果用十五年时间连个秀才都考不中,那也不用再继续了。”
“他没有这天分。”
霍檀是第一次认真听世家大族是如何繁衍生息的,也是第一次听他们是如何教导后代的,不由眸色微沉,认认真真把崔云昭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他忽然想起当时他被吕家大郎“让出”这门好亲事时,吕将军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时他告诉他:“既然缔结婚姻,你便要好好对待崔娘子,你娶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一个百年家族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