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风从坐下后右手就背在腰后不停与衣服剐蹭,刚才被“老树皮”拉过来的,他的洁癖又发作了,眉毛不时抖动,有些不安。
天知道这个日本人的手摸过什么东西,太恶心了,刘松风无法控制自己这样想。
对面的松本规矩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而刘松风却像极一间寺庙里的弥勒佛,斜躺着,像是在东北的大炕上喝酒,从容、淡定。
身后的小林龙介全都看在眼里,他眼睛一鼓,刚想发作,却被松本用眼神制止了。
松本太郎饶有兴趣问道:“刘君不怕我们?”
“为什么要怕你们?”刘松风坐直起来,盯着松本的眼睛说着,“我一不欠你们钱,二跟你们并无交集,你抓你的人,我上我的班,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吗?”
“刘君说得对,很多中国人对我们误解了,真希望多一些刘君这样的朋友。”松本有些高兴,赞扬道。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还要问老板威廉,不过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刘松风有些豪气地说,他转头看了看小林龙介,又瞥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如果你们是想要烟土的话,我们老板应该可以搞定。”
“哦,威廉先生也有这项生意?”松本有些动容。
“我也偶然看到的,上等货,印度来的,一转手就是大笔的利润。”刘松风的眼睛闪动着渴望,而后又有些沮丧起来,“不过这些都是英籍职员在负责,我也并没有参与过。”
“这些都没什么,刘君,我喜欢你的坦诚。”松本并没有鄙夷,反而安慰道。
松本话锋一转说道:“或许,你的老板以后会让你负责更加重要的事务,不是吗,今天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刘松风露出不解的样子。
“你们中国人喜欢攀关系,入乡随俗,刘君,其实我们算半个校友。”松本又说道。
“怎么论的?”
“你的日语老师是在京都大学留的学,我也是那里毕业的,这样算来,我们可不就是算半个校友了吗。”松林大笑起来。
刘松风也陪笑着,心里却警惕起来,这个“老树皮”肯定已经把他八辈祖宗都调查了一遍,现在正在他的面前显露他们的实力起来。
“刘君,不知道你愿不愿当一回我们与你老板威廉之间的桥梁,美好的开始通常始于那个热心的红娘。”松本诚恳问道。
刘松风听懂了,又是桥,又是红娘的,不就是当个掮客嘛,日本人想跟英国人交易某种东西,又不想直接出面,这是相中他了。说得那么委婉,这个老鬼子国学学得通透啊。
“这个啊......可以是可以,”刘松风做出为难的样子,然后像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但是......得加钱。”
松本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刘君,很好,我很喜欢你,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是我们友谊长久开始的第一天。”
两只茶杯碰在了一起。
刘松风拿着一脸忿忿不平的小林龙介取出来的信和一沓日元就走了。
小林龙介有些气愤地说:“课长,这就是一个贪婪、不知敬畏的商人,他已经完全跟那些英国猪学坏了,对这样一个小人这么客气必要吗?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帮我......”
松本示意小林龙介坐下,他又帮后者倒了一杯茶。
“小林君,你是我们内务省培养的精英,不要被陆军那帮狂热的少壮军人影响了。”
“土肥圆在东北一朝得利,他的心已经膨胀了,中国人现在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毫无反抗能力。”
“中国是如此广阔,想要吞下这个巨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征服的手段是多样化的,并不是都要诉诸武力,有时候软刀子才是最致命的。”
“中国人多,我们人少,所以更加需要像刘松风这样的人的力量。”
“贪婪的人才会有弱点,有弱点才能为我们所用。”
小林龙介若有所思,但还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课长,想投靠我们的人多了,何必用那样的小人。”
“中国有句老话,就算是一只厕筹,也有它的用处。”
“刘松风很普通,生活轨迹一目了然,他跟那些反抗组织并无联系,但还是需要预防,所有的利用都要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欧洲的变化也会影响帝国的方向,与威廉的接触也要谨慎,这是一步闲棋,或许会带来巨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