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四尽职尽责地守在店铺门口,张静雅与马伯初经过一阵忙碌,终于成功更换了损坏的零件。经过张静雅的测试,电台已能正常收发信号。
这间房子是马伯初改造的,电台的天线隐藏在厨房的烟道里,沿着烟道伸出室外,不爬进去看是发现不了的。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们的活动就可以顺利展开了。”马伯初满脸是汗,却顾不上擦拭,他抚摸着电台的外壳,仿佛触碰到了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两人坐下,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明确了后续的工作流程和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马伯初的小组曾遭受重创,他深知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因此格外小心谨慎。
“对了,小张,我看你还是继续住在你婶娘家里吧。”马伯初提议道。随着交流的深入,两人之间的称呼也变得更加亲近。
“啊……我本来还打算搬出来住呢。”张静雅有些不解。
马伯初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花钱帮你找住处,主要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注意?”张静雅仍是一头雾水。
马伯初正色道:“虽然你是上海本地人,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可能有些情况你还不太了解。在租界这里,租房需要有保人,而且你一个单身女同志独自居住,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通常情况下,我们需要找一个男同志与你配合工作,两人以假夫妻的身份生活,这样才能更好地掩藏身份,顺利地进行潜伏工作。”
马伯初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上海这个地方,暗探遍布,稍有疏忽就可能暴露。”
“这么复杂啊……”张静雅愣住了,她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确实如此,目前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与你配合。所以,住在你婶娘家里其实是最安全的。白天你可以来这里上班,晚上就回家休息。”
张静雅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是,我不太喜欢住在那里。”
马伯初关心地问道:“是怎么回事?住得不舒服吗?”
“婶娘的儿子在洋行工作,给外国人做事,他是走狗,我不太喜欢他。”张静雅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马伯初听后哑然失笑,随后又严肃地说:“小张同志,你这想法可就不对了。在洋行工作就是走狗吗?我和小侯在这里卖糕点给洋人,难道我们也是走狗吗?”
张静雅连忙摆手,“老马,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伯初的语气变得平和起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想过没有,在租界里,有很多拉黄包车的、卖菜的、开餐馆的,甚至在洋人工厂里上班的,他们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在为洋人服务,就简单地把他们定义为走狗,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有些人甚至是在生死线上挣扎,我们没有资格评价他们。”
“我知道我错了。”张静雅低头认错。
马伯初眼神坚定,充满希望地说:“你知道《八一宣言》吗?它呼吁我们联合一切反对帝国主义的民众,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终赶走侵略者,让中国人民真正站起来当家做主。”
张静雅点了点头,她可能懂了,也可能没懂。
……
史密斯觉得过去的数月宛如置身无尽的地狱深渊。
他像是一只被遗弃的蛆虫,瑟缩在那阴暗牢房的角落里。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那气味既像是从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又似是从牢房内那凸出的污秽便池中飘出。
那牢房,狭小得令人窒息,宽仅五米,深不过三米,却挤满了人。史密斯所处的位置算是较为宽绰的,至少有一面墙作为屏障,无需与他人紧紧相贴。或许,这是其他囚犯对他这双腿已废之人的怜悯,是他们在这个残酷之地,所能展现的最后一丝善良。
史密斯清晰记得,首次遭受审讯的那一刻,他身处一艘船上。
那些穿着硬牛皮鞋的日本宪兵,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将一个铁皮桶扣在他的头上。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地推倒在地,随后身体各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史密斯知道,那是被他们用脚踹的,因为那些疼痛中还夹杂着刺痛,他们的牛皮鞋底上竟钉着钉子,不时扎进他的肉里。
而身体上的疼痛,尚不足以形容他所经受的折磨。那铁皮桶内巨大的声响,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在铁皮桶内来回反射,深深地刺入他的脑海,再从另一侧穿出,反复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