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帐子之前,早就已经摸清了附近的情况。他大概可以在这里耽误半个时辰左右,若不是怕天亮不好离开,他更想在此处休憩一晚,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饥饿已久的肠胃在吃过饭食之后,导致他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冒顿在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痛楚来提醒自己。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他顺利地逃出瓦勒寨,就可以直奔王庭了。若不是从月氏国偷出来的马累死了,为了躲避追杀他的匈奴骑兵,他也不用冒险潜进匈奴骑兵不敢靠近的瓦勒寨。不过吃了顿饭,还是值得的。冒顿从来不知道饥饿居然是比疼痛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冒顿用眼角瞥着在他身前低头与铠甲作斗争的绿袍青年,油灯昏黄的光芒在他的脸颊打下一道柔和的光影,即使两个人的民族不同,冒顿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青年长得确实俊秀无比。不过可惜,即使皮相再好,他也活不过今晚了。青年上卿仿若没有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寒光,他重新整理了纷乱的思绪。像冒顿这种人,既然认定了一个目标,就很难被人劝阻。用经史子集来劝?他自己就应该熟读诸子百家,但还坚定不移地要弑父杀弟,就说明他骨子里依旧是草原上的孤狼。青年上卿的心中虽然鄙夷着&ldo;异族人果真茹毛饮血&rdo;,但未尝没有一丝羡慕。若是……若是始皇驾崩,大公子登基,就再好不过了。青年上卿神色黯然,知道自己已是入了魔障,始皇雄才伟略,乃世间难得的明主。也许,是因为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格外急躁。这一刻,他有些理解始皇为何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长生了。这大秦的壮丽山河,才刚刚展露在脚下,又怎会舍得眼睁睁地放手给他人?战甲穿的再磨磨蹭蹭,一刻钟的时间也穿好了。军吏铠的铠甲是由甲片编缀而成,并没有衬材,身甲较长,穿在冒顿的身上,倒显得有些短小。两肩上还有披膊,冒顿动了动手臂,调整了一下铠甲的松紧,示意这位绿袍青年帮他束发。冒顿戏谑地看着他,绿袍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怒,但依旧忍气吞声地让他坐下,打算绕到他背后。&ldo;如此即可。&rdo;冒顿动了动手中的匕首,制止了对方的行动。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让给敌人?两人面对面坐好,绿袍青年略直起身,勉勉强强地帮他束好了发髻。匈奴人一般都是披发,冒顿不甚习惯地动了动头,总觉得脖颈凉嗖嗖的,冒着一股寒气,这下瞌睡虫都跑光了。对于这个听话的俘虏,冒顿满意地龇了龇牙,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道:&ldo;接下来,我需要一匹马。&rdo;青年上卿脸上的表情只是略挣扎了一下,便低垂着眼帘,起身示意他跟上。冒顿并不觉得对方有能力反抗,若是性格刚烈的,在被发现劫持那一刹那就高呼示警了。时间拖的越长,对方肯定就越惜命。况且从对方可以单独有一个军帐、拥有军吏铠,还有丰盛足够的饭食来分析,就知道对方在军中的身份并不低。但又因为军帐较偏,也没有亲兵守卫来看守,可见这个人地位也没有高到失踪会马上引人注意的地步,身体又赢弱地毫无战斗力,用来挟持再适合不过了。瓦勒寨中此时已经万籁无声,该出去巡逻的还没有回营,该休息的早就沉入了梦乡,在寨内负责警戒的士兵们都在放轻脚步地走来走去,只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和晚风吹拂着旗帜而发出的猎猎声响。冒顿换好了秦军的战甲,梳着秦兵的发髻,在黑暗中,高鼻深目的五官也不是太明显,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秦兵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人留意他手中看似随意拿着的手弩,其实是对准了走在他身前的青年。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谨慎如冒顿,都觉得他是在遭受了二十二年不公平待遇之后,终于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丝毫没察觉走在前面的青年脸上放松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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