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旌旗深衣依旧挂在织室中央的衣架上,但在衣架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颇高的男子,正低头打量着衣架之上的深衣。他身穿一袭五彩鱼鳞绢深衣,头上戴着武冠。那武冠为青丝系绲双尾竖左右,冠云冲天,原是大名鼎鼎的赵武灵王所带之冠。在咸阳宫还穿得如此张扬,此人正是始皇身边的大红人,符玺令事赵高。&ldo;见过符玺令事。&rdo;采薇关上了织室大门,矮身见礼,&ldo;织室不负始皇所期,深衣已完工。&rdo;赵高并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朝采薇勾了勾手指,缓缓道:&ldo;织女针。&rdo;这并不是问句,而是简短的指令。采薇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偷偷赶制的旌旗深衣已经完工,一边从袖筒里抽出织女针,恭敬地走了几步,把织女针放到了对方掌心。&ldo;善,汝大善。&rdo;赵高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织女针随意地放在了手边的织机上,随后却解开了腰间的玉带钩,慢慢地把身上的五彩鱼鳞绢深衣脱了下来。采薇目瞪口呆,脑中闪过无数可能,但却连呼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因为她知道,不管赵高对她做什么,她都能咬牙承受,根本无从反抗。没有人会来救她。阴暗的织室内,她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到对方一双透着妖冶光彩的双眸,散发着迫人的气势,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过在须臾之后,采薇就知道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赵高压根儿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脱掉五彩鱼鳞绢深衣之后,便取下了衣架上的黑色旌旗深衣,坦然地穿在了身上。采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意识到这个现实其实要比她猜想的还要残酷。她颤抖着双唇,心里的疑惑在她的唇瓣间打了几个转,却完全问不出口。像是发现了她的不安,赵高在黑暗中淡淡道:&ldo;始皇已崩,此物由吾保管为好。&rdo;他一边说着,一边穿好了旌旗深衣,随后拿起了织机上的织女针,轻描淡写地动了下手腕。采薇只觉得眉心一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额头,只摸到一个尖锐的物事,触感熟悉,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刺入她眉心的,竟是她这些年来夜夜都不离手的织女针。无力地瘫倒在地,采薇意识到自己的神志逐渐远去,她拼命睁大了双眼,看着赵高把他自己的那件五彩鱼鳞绢深衣套在了旌旗深衣之上,系好玉带钩,看上去和之前进来织室时的穿戴一模一样。原来始皇已经驾崩了。否则符玺令事也不可能有如此胆量。也不知道这大秦的帝位,究竟会落在谁的手里……希望是大公子扶苏,这样她的上卿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她的上卿,会没事的。幸好她做的那件旌旗深衣已经送了出去,希望能顺利的地送到他的手中……采薇欣慰地想着,慢慢地吐出最后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玉璇玑扶苏看着自己的掌心的鲜血,一时完全没有领会到发生了什么事。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胸口迅速席卷全身,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绝望气息。他就要死了。扶苏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完全无法接受。听说许多人死之前,都会闪过这一生的画面,扶苏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他怎么能死呢?他殚精竭虑这么多年,所期待的结果,可并不是客死他乡!他不能死……他还有没有做完的事……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咸阳…… 愤怒和不甘席卷了所有思绪,扶苏的眼前闪过父皇威严的面孔、自家侍读期待信任的目光……他终究要辜负他们啊……意识违背了他的意愿,逐渐抽离了那具被刺穿的身躯。疼痛也瞬间湮灭,可却丝毫没有终于解脱了的轻松。※&iddot;※扶苏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考虑过生死的问题,他以为自己会死在皇帝的宝座上,在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安排好身后的继承人后,在柔软的龙床上别无牵挂地闭上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死去,明明昨天他还在和蒙恬、王离等人讨论如何对付匈奴,今日就接到了父皇的遗诏,赐他自尽殉葬。他也考虑过父皇的死,他以为父皇会有一天老死在咸阳宫中,文武百官在殿外跪拜送行,天降大雨为之哀戚。完全没想到父皇会死在东巡的路上,还给他下了一条严苛的遗诏。&ldo;公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无尺寸之功,愧为大秦太子……责其自尽殉葬……&rdo;传旨的小黄门尖细的声音仿佛依稀回荡在耳畔,扶苏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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