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紫宸殿外殿的时候,长孙无忌的步伐还是铿锵有力的,走出外殿的时候,长孙无忌的步伐就变得绵软无力了。
他抬头看看天,感觉连云彩都看不清楚,抬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往外走。
刚走了一半,听到前方传来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他不由得心上一紧,猛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门口的侍卫正抡着胳膊比划,示意不用检查,可以直接过,一如他刚才进来时的情景,这又是谁来了?
长孙无忌有几分怔愣地站住脚,抻着脖子向前望着,只见一道身影跟流星赶月似的,“嗖”地一下跑过了殿门,定睛细看却原来是李靖。
“哦?”长孙无忌的瞳孔都瞬间放大了,惊奇地感叹了一句:“这个老家伙居然能跑这么快?!”
长孙无忌这个关注点也是没谁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被李靖的速度给惊得连皇帝重病的忧伤都给忘了。
李靖自然也看到长孙无忌了,不过连个招呼也没跟他打,就一溜烟地从他的面前跑了过去。
长孙无忌的目光刚从李靖的背影上收回,一扭头就看到房玄龄坐着肩舆进了殿门。
肩舆就是一张椅子上面插两根竹杆,前后各一个人抬着走的简易型轿子。
不过今天的肩舆可不是稳稳当当地走着的,而是贴着地面向前飞,至于跟长孙无忌打招呼,那就不是房玄龄想不想的事,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的事,他两只手拼了老命地抓着扶手,都时刻担心被摔出去。
看他们急如星火地冲进了皇帝的寝宫,扭头看看外殿,那里有一群吓得哆哆嗦嗦的跪下了一地的御医们,再回想起刚才李世民说话颠三倒四的状态,长孙无忌心里一酸,一股悲凉涌上心间,眼底浮起一层晶莹。
长孙无忌抬头望着天上的云,缓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皇帝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为何不在?
长孙无忌想不出太子有什么理由不在,他出了殿门,跨上马背就奔东宫而去,定要好好地教训李泰一番,就算你有天大的事要处理,也没有你爹病危的事大吧?
东宫还是原来的样子,李泰当上太子之后并没有装修一下东宫;李泰成亲的时候打算装修一下的,结果他把材料都拿去装修金銮殿了;第二年说是要好好地装修一下东宫,他又把钱都拿去建造了大明宫。
长孙无忌刚从大明宫出来,看到有几分陈旧之感的东宫殿门,忽然心底又多了一抹柔软。
“见过长孙司徒。”东宫殿门的守卫刘唰唰地冲着长孙无忌躬身施礼。
长孙无忌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免礼,不用通报了。”,随手把缰绳扔给侍卫,抬腿就进了殿门。
按理李泰是应该出来迎接的,但是长孙无忌不耐烦等着,就省了这么一道程序。
同样按理长孙无忌是没有权力直接进入东宫的,但是他既是太子太师又是太子的亲娘舅,对他来说从李承乾做太子的那天开始,这规矩就一直是摆设,李泰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
长孙无忌知道李泰白天基本上都是在书房,他就径直奔东宫的书房而来,刚一进院,云海就急忙迎了上来,弯腰说道:“见过长孙司徒。”
“嗯,”长孙无忌向屋里望了一眼,问道:“太子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这就去通报。”云海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长孙无忌说道:“不必通报了。”
长孙无忌一摆手,云海只好闪向旁边。
长孙无忌推门走进屋内,只见偌大的书房空空荡荡,墙角站着十来个装饰物一样的小黄门子,并没有看到李泰。
小黄门子们刚要施礼,长孙无忌打了个手势,他们便没人敢出声了。
长孙无忌走到桌案前,一看两大盒子的奏章工工整整地摆着,连一份都没批。
长孙无忌的火气“熥”的一下就上来了,还以为他批奏章太忙才没去紫宸殿,想不到他趁皇帝在病中,竟然学会了偷懒,连奏章也不批了。
长孙无忌绕过屏风,推开里间的门,见李泰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正侧卧在软榻上睡觉,软榻边上有个绣墩,李治坐在绣墩上守着他。
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未时刚过,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窗前,你干点什么不行?大白天的居然睡觉?
古代是没有电灯的,光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丝毫容不得浪费。
李治轻轻地站了起来,竖起食指挡在嘴前,示意长孙无忌不要出声,以免打扰李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