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之所以第一时间被卷进这个黑暗的漩涡里,跟那五百件战袍是怎么都脱离不了关系的。
潘锦要做厚缎战袍一定要用枫叶铺的料子么?就那么巧的一眼相中了摆在柜台上,原本要送往长孙府的那批枫叶红么?
长孙家要嫁女和长乐突然病危这两件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能知道那批枫叶红长孙家暂时用不上了的人或许并不多,但稍用点心的话,能想到这个可就一点不值得意外了。
精准地把有人要做五百领战袍的消息,送到长孙府管事的手上,应该也是个技术活。
长孙无忌以为是他无意间抓住了机会,顺着锦绣坊这根滕摸到了张亮这个大瓜,他又怎么能知道这根滕到底是机缘巧合落到他手里的,还是有人有意递到他手里的呢?
日升日落中不停地角逐、无数次重复上演着弱肉强食,早已分不清谁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鱼看到了饵,便以为自己是猎手,它哪知让钩子久等的正是鱼,而钩子也不知提拉着自己的那根线一直操控在别人的手里。
李世民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召长孙无忌入宫,长孙无忌特别地好召,他恰好正在宫里。
自从李泰建好了大明宫,各个部门的大臣都被留在宫里办公,他们的办公区域就只用几道墙隔开。
长孙无忌知道皇帝一回来就得找他,他抓了张亮,这么大的事皇帝不可能不过问,只是不知道皇帝的态度会偏向哪个方向。
长孙无忌急匆匆地来到皇帝的寝宫,快步走到皇帝的床边,他没想到皇帝刚回来就卧床不起了。
李世民懒懒地掀动眼皮,见长孙无忌来了,才让小黄门子把自己扶起来,又拿起棉垫放到自己的后腰处。
李世民的脸色特别的不好,脸上灰突突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神也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眼皮都撩不动的样子透出无限的疲惫。
“臣,长孙无忌拜见陛下。”长孙无忌规规矩矩地躬身一揖,李世民连句“免礼”也没有说,只是很无力地向上抬了抬手。
长孙无忌站起来,刚要说话,李世民慢悠悠地问道:“张亮之事,可有实证?”
长孙无忌斩钉截铁地答道:“确有实证。”
国公级的人物是随便抓着玩的吗?造反更不是能随便一说的事,所以无论真假,你都必须得拿出点说法来才行。
“陕州人常德玄告发张亮豢养义子五百人,有谋反之心。臣当即做了调查,张亮确实养了五百假子,其妻李氏性邪淫,勾结不少江湖术士之流。”
长孙无忌说着话,李世民忽然咳嗽起来,咳得不是很剧烈,陈文急忙递上丝绢,却被李世民一把推开了。
眼见着李世民推陈文的时候胳膊直抖,显然是没什么力气了,长孙无忌眉头微微地皱了两下,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李世民靠着软垫,微微地闭上眼睛,弱弱地说了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是。”长孙无忌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张亮的一个假子公孙节曾说过一句谶语,‘弓长之主当别都。’,张亮对此深信不疑,还到处与人炫耀。”
长孙无忌撩眼皮看一眼李世民,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很激烈的反应,他又说了下去。
“公孙节之兄公孙常曾说过李氏命贵,必能成为王姬。术士程公颖当年曾预言这天下必为李家所得,张亮夸赞他占卜得灵验,他便说张亮卧姿如龙,日后定能大事。”
说来说去都是别人说张亮会怎么样怎么样,并没有张亮到底做了什么,唯一一点出格的就是张亮养了五百个义子,这个事的证据就是李氏在锦绣坊定制了五百领战袍。
若是平常,李世民身体很好的时节,这点事根本不可能搬得倒张亮这样的人物。
造反这么大的事,没点真凭实据怎么能给人家定罪呢?再说就算张亮真的造反,李世民也不怵他,既然有信心镇得住他,又何必捕风捉影地冤枉人?
既然证据不足,莫不如就云淡风轻地放过他,也显得咱们皇帝有胸怀,跟着这样的领导干,可以死心塌地地干活,不用担心被诬告,只要没有实证,皇帝就不会对你下手。
但是如果皇帝病重甚至到了病危的地步,哪里还顾得上冤不冤枉别人?
造反这种事是绝对没有姑息的可能,只要露出点苗头来,就必须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不能错放,错杀了错在皇帝身上,错放了灾难就在太子身上。
当事人是不是被冤枉不要紧,只要有人告,那就直接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