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裕替张亮说了句公道话,不管怎么说张亮谋反都是证据不足。
造反没有一个人造的,他跟什么人商量过造反的事、都有哪些计划、为造反大业都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需要有证据做支撑。
什么证据都没有,明显的造反痕迹太浅,仅凭他有五百假子就定罪,未免有点欲加之罪的味道了。
五百假子就算是有,也还没得到张亮的口供,他拒不承认,说明里面是有问题的,这五百假子未必是张亮收的,当然张亮老婆收的也得算数。
关键造反也不能随便雇佣点壮丁就算数吧?造反是不是得有武器?连根草棍都没给发,就凭一件披风攻打谁去?
说张亮造反,动机呢?他日子过的好好的,造反的能力他也没有,他造反是嫌好日子过够了吗?
非要说他有造反的动机,证据也不过就是程公颖之流说的什么狗屁谶语,张亮偶尔喝醉了的时候跟着哈哈大笑几声,这就能说明他有反意吗?
动机不足就算了,行动呢?张亮什么事都没干,就只是他老婆收了一堆假子,定制了五百领战袍。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就定张亮个谋逆大罪,是不是太儿戏了?起码也是有失慎重吧?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为正义发声的人,区别只是这一声有时候能掀起滔天巨浪,有时候能砸起一朵浪花,有时候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同样一句话,说出来有没有用,并不在于这句话占不占理,而在于说话的人是谁。
李道裕身为将作监的主官,在百姓眼里那也是云端上的人物,可是在长孙无忌面前,他有什么份量可言?
而且将作监主要是负责修建宫城建筑,兼带打造皇室配饰、服饰等,跟司法部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李道裕这一句话说出来,也就只是说出来了,很快就淹没在反对的声音里了,仿佛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反对意见一般。
马周暗暗地撇了撇嘴,涌到舌尖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看来张亮的生死已定,大局不可逆了。
今天这早朝根本就是宣布一下结果,长孙无忌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意思。
李道裕提出张亮反形未具,长孙无忌只是把脸一沉,一个字都没说,就是懒得理他的态度,接紧着群臣就跟抢头功似的表示张亮非杀不可。
马周知道自己就算站出来替张亮说句话,也只能是跟李道裕一样被忽视掉,皇帝不在,长孙无忌就是最大的一尊佛,这里显然已经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正义一直都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一直都在,正义会占上风头,就像太阳每天都一定会升起来,正义也会占下风头,就像太阳每天一定会落下去。
正义就像是光,邪恶就像是影子,此长彼消的无限循环之中形影不离地相斗相杀,谁也不能彻底地消灭对方。
马周知道这时候的朝堂不是伸张正义的时候,正义正在努力地潜形,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猛然发现今天来上朝的人有些古怪,东宫一系的官员百分之八十都没来。
是巧合吗?马周不由得冒出一身的冷汗,现在长孙无忌给张亮定了罪,日后皇帝说不定要给张亮平反,清算后账的时候,东宫的人可都没参与。
“臣以为李道裕所言有些道理。”马周急忙站了出来,朝上一揖,说道:“张亮的确是反形未具,现在定罪为时过早。”
马周并不指望自己能改变什么,而是要留下一抹痕迹,那就是自己为正义发过声,自己不是长孙无忌这个站队的人。
不管长孙无忌如何的权势熏天,马周始终相信在这个朝堂上就没有人是皇帝的对手,自己要站队也只站皇帝这边。
昨天马周也进宫了,虽然皇帝看起来身体很不好,但还能坐着,如果皇帝愿意,就是用人抬也能来上朝,他没来就是故意没来。
长孙无忌嘴角微绷,冷着脸盯着马周,不悦地“嗯”了一声,说道:“昨天这案子就是你审的,你今天又如此说,是收受了什么人的好处么?”
“长孙司徒,昨天我审的只是程公颖、公孙节与公孙常等人,他们确有乱语祸国之罪,而张亮谋反的确没有牢靠的证据。”
马周琢磨着昨天皇帝让他审案又没让他彻审,大抵也只是想走个流程给别人看,不是真心想把案子审清。
昨天皇帝那么坚定又愤怒的态度,一副认准了张亮谋反的模样,看来皇帝心里是自有打算,自己没必要太较真。
长孙无忌并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脸色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