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人冲她吐口水,有人冲着千尧千云几个骂野种,街坊邻居也都不和她来往了。甚至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女人,跑过来撕扯着她,说她是个下贱狐狸精,勾搭了她家男人。当时看热闹的人很多,她被人踩到地上扯头发,揪扯下来的头发散了一地。她知道自己混不下去了,在那彭阳县混不下去了,这才搬到了隔壁的白湾子县。在彭阳县人的说法中,那个外号豆腐西施,叫萧杏花的,是个下贱女人。她离开彭阳县,在白湾子县好生过活,再累再苦也不沾那风月的边儿,却遭遇了险些被恶心强了的命运,幸好遇到了罗六。罗六,可以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星了。自打攀交了罗六一家,她才算不再怕遭受欺凌了。她也渐渐地忘记了这些事。只是没想到,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有人要把这个事给抖搂出来。这是有人要整她啊。就好像是自己已经忘记的一块陈年旧疤,久到连儿媳妇,连罗六都不知道的一块旧疤,被人家硬生生地扯出来了。扯出来后,她才知道,其实还是会有点疼的。她正这么怔怔地站着,萧战庭进来了。萧战庭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了吧。她这个人吧,身上永远有那么一股子灵活劲儿,看到你进来,笑眉笑眼地上前,要给你端茶递水褪去外袍,虽说那是人家心情好才这么干,甚至可以是有求于你才会这样,可是那股子讨好劲儿,总是让人喜欢,看着神清气慡的。现在竟是呆呆地站在窗前,就跟没看到他一样?他微微拧眉,不免想着,自己今日临出门,哪里得罪了她?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个得罪了她,她还不是气咻咻地拎起茶杯子扔过来,把他扔个狗血淋头,再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拿着小拳头捶打你一番,甚至还会用牙咬一口,咬个不疼不痒的。他凝视着她那被霜打了的蔫样,心里也起了疑惑,便上前,抬起手来,轻轻将她搂在怀里。&ldo;今儿个这是怎么了?&rdo;他低眼看她那满脸的萧条:&ldo;不是去安南候那里,难道是谁没给你好脸?&rdo;他其实是不太信的,那个回帖是他亲笔帮她代写的,他的字迹,许多人能认出。况且这些日子以来,谁都知道,他是视自己这糟糠之妻为手心宝的,大庭广众之下陪着她买这买那的,任凭使唤,这些传出去,哪个敢小看了她?况且如今怕是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再不打算纳妾的,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了。他当然更不信,燕京城里除了龙椅上的那位,谁还不开眼地非要找他麻烦?萧杏花感到身后那坚实的胸膛,便从回忆中醒过来,疲惫地靠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ldo;累了?&rdo;萧战庭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ldo;是有点累了。&rdo;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以为过去的事早已经逃掉了,是可以离开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做自己的安生日子,没想到来到了燕京城,竟还能有人揭开她的老底!如果这些事被那宁祥郡主抖擞出去,她倒是没什么的,左右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被人鄙视践踏,她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只是燕京城里的人怎么看待萧战庭,怎么看待她的儿子女儿们,他们都还年轻呢,还希望能在这一块繁华锦绣之地安身立命寻一个大好前程,还盼着能给佩珩做个好亲事!她苦笑了声,翻过身来,抬手揽住他的脖子:&ldo;你好歹给我说说,当初你是回去寻过我的,什么时候寻过我?哪一年呢?&rdo;萧战庭在她笑的时候,闻到了一种无奈的沧桑感。他默了片刻,才道:&ldo;我当时被征了兵,跟着几经辗转,到了北疆,在那里驻扎了三四年的时间,约莫是平泰四年吧,那个时候我已经立了几次功,封了个副将军,我回去找你们,没找到,后来看到有个万魂坑,旁边是一座小山,当地的县丞把那座山凿平了,刻下了里面死难人的名字。&rdo;他放在她腰处搂着的手,微微僵了下:&ldo;我在里面找到了你的名字。&rdo;因为当时死了太多人,当地那个县丞也是要做一件好事,想着这些无辜的冤魂们,连个祭奠的人都不曾有,更遑论替他们找到家人,于是便尽其所能,把之前所登记的名字都刻上去了,一个个地刻上去,其实是指望着哪天家里人来了,好歹知道,你的一个亲人也埋葬在这里,或许还能给他们烧一些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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