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动人,灯火温柔,绵延千年的渭河东流不息,远处有花灯依稀,映得河中点点生辉,别生缱绻。钟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不语,沈复也没有催促,静静注视着她。这样好的时候,却有人煞风景的道:“满河边都是人,挤也挤死了,谁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瞎逛?!还有这么多未婚男女勾肩搭背,不知羞耻为何物!啧,那儿还有对挽着手的,真是伤风败俗!”钟意眉头一跳,别过头去,就见李政不知何时到了,也不看她,背着手,一脸愤世嫉俗的跟侍从说话。侍从不敢否定他的话,顶着满河边怒视的目光,连连点头。沈复也看见他,听到了方才那一席话,微微笑了。他低下头,向钟意轻笑道:“这位秦王殿下,可真是个妙人。”“别理他便是了,”李政这么一搅和,钟意反倒没那么不自在,顺势转了话头,道:“我们回去吧,你身上衣袍湿了,再在这儿吹风,怕要生病的。”沈复温柔一笑,顺从道:“好。”他有些随意的披着大氅,松松垮垮的,钟意看不过眼,伸手替他将大氅带子系上了,李政余光瞥见,心里酸的咕嘟咕嘟直冒泡儿,眼珠都差点瞪出来。他不出声打招呼,钟意乐得自在,只当没见到他,同沈复一道离去。李政也跟了上去。钟意原是不想理他的,然而身后亦步亦趋的跟了个人,终究是不自在,停了脚步,无奈道:“你做什么?”“不做什么,”李政道:“我想走走。”钟意拉着沈复到一边去,让开了路:“请。”李政不动。钟意气道:“你不是想走走吗?”“现在又不想了,”李政道:“我累了,想歇歇。”沈复似笑非笑,却不说话,钟意拿李政没办法,瞥见马车便在不远处,置之不理道:“随便你吧。”言罢,拉着沈复走了。李政则跟了上去。车夫侍从见钟意与沈复过去,慌忙行礼,又挑开车帘。入夜之后,风也有些大,沈复身上还湿着,钟意怕他受凉,便叫他先上去。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沈复倒没推脱,自己上去之后,又伸手拉她,钟意不假思索,便就着他的手上去了,正待将车帘掩上,却见李政独自立在路边,定定的望着自己。夜风萧瑟,他孤身一人,隐约有些哀凉,连目光都是伤感的。“阿意,”他低不可闻的说了句:“不要走”。钟意目光微动,最终垂下眼睑,还是没有理会。“走吧,去安国公府。”她吩咐车夫。……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没有开口,时辰已经不早,钟意更不好进府搅扰,见沈复下了马车,便道了再会。沈复长身而立,人也俊雅如玉,笑道:“再会。”马车往越国公府去,钟意则有些无力的靠在车壁,轻轻叹一口气。车外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随即便是嘞马的马嘶声,马车停了下来,侍从在外轻声,道:“居士,秦王殿下来了。”钟意掀开车帘,无奈道:“你又想闹什么?”李政端坐马上,到了马车一侧,简洁道:“跟我走。”钟意冷淡道:“你有毛病吧。”李政低下头,眼睫缓慢的颤了下,低声道:“你都肯理会他,还肯跟他去放花灯,还为他系衣带,跟他说笑,你只是不肯理我……”“他也没那么好吧,”他顿了一下,猜抬眼看她,道:“就因为,他肯下水去捡花灯吗?”“很晚了,秦王殿下,”钟意道:“请你让开,好吗?”“不好。”李政下颌收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能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阿意。”说罢,他向她伸手,道:“跟我走。”钟意蹙眉道:“你想做什么?”李政却不言语,长臂一伸,握住她手腕,将人带到了马上。“你又这样!”钟意怒道:“说我打你骂你,可你打也挨了,骂也挨了,就是不长教训!”“你不是说过了吗?”李政无所谓道:“反正我是贱骨头。”“你!”钟意一时无言。“往渭河边去等,”李政淡淡吩咐越国公府那行侍从:“今日之事,不得声张。”言罢,便打马往渭河边去。钟意气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李政却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时辰已经不早,夜风渐起,渭河边的有情人几乎全然离去,李政先下了马,带着钟意往河边去,吩咐自己一众扈从:“别叫人过来。”“李政!”钟意拉住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去捡花灯,”李政回头道:“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钟意啼笑皆非:“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也要攀比?!”李政道:“谁叫你就吃这口?”说完,他纵身跳进了渭河。钟意气笑了,也不喊他,在河岸边坐下了。长安有情人不计其数,来此放花灯的更是为数不少,李政水性不弱,往渭河里游了一趟,捡了两盏回来,重又跳了进去。侍从见他跳进水中,已经吓了一跳,再见他不肯罢休,惊得几乎站不住脚,慌忙去钟意那儿劝道:“居士,居士!这么晚了,渭水寒冷刺骨,怎么能叫殿下在里面耗着?您快劝劝他!”“我有什么好劝的,他是能听劝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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