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有常,欠下的债,我自会偿还,不过沈家遭难,却是与我无关。”那道人笑道:“娶妻失贤,遗祸三代,便报应在沈安身上,至于沈复,却是受了无妄之灾,我另有弥补。”“报应在沈安身上?”钟意不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忘了,你还不知其中原委,”那道人拄着手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到她面前去,食指点向她额头,笑道:“你既身处其中,得些天机也无妨。”钟意额头被他点了一下,原还不明所以,忽然眼前一花,前世那些过去便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回转。她吃了一惊,仔细去看,却见那画面并非是以自己为主角,甚至于有些场景,自己都不曾出现。沈安在华阳县的府邸之中,与同僚饮酒,被人坑骗,上了贼船;他跟随李政往觉知寺,见李政怔怔盯着自己看;他悄悄去寻李政,同他达成协议;还有降雪 初见“女祸?什么女祸?”钟意听罢,惊诧道:“听道长言下之意,景宣竟做了天子?”她心中一慌,赶忙问道:“那景康呢?他是皇太孙,姐姐继位,他是遇上了什么吗?”“那些都已经结束了,你也不必知道,只需知晓他们都过得很好便是了,”那道人摇头失笑,道:“我度化你重生一世,原以为要几十年后才能醒的,不想你功德这般身后,只二十年,便唤醒我了。”钟意前世所挂念的,便是一双儿女,听他如此言说,心中酸涩,跪下身道:“我前生殒命,心中最为不舍的,便是那两个孩子,望请道长慈悲,告知一二。”“你只不舍得你的孩子,却舍得你的夫君吗?”那道人笑道:“从头到尾,竟也不曾问过他半句。”钟意思及前世,心中难免对李政有些怨由。他们做了几年夫妻,她也知他是真心待她好,可这场姻缘的最初,其实并不美满,见了沈安之事,她才知那所谓的献妻,其实另有内幕。沈复最开始时,并非出自本心,但到最后,仍旧是默许了这结果,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而李政呢,从头到尾,他也不是什么光彩角色。沈安登门,以她向李政求生,两下里一拍即合,而他却中途毁约,带她回了王府,而她转醒之后,李政所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明说是沈复做的,那其实每一句都在暗示。钟意心知他是想打消自己同沈复的情分,也叫自己死心,但说心中毫无怨由,却是假的。“你与李政,其实也是孽缘一场,”那道人见她面上神情几变,亦是长叹一声,道:“命运阴差阳错,最终他还是娶了你。”钟意听得不解,蹙眉道:“还请道长明言。”那道人目光感慨,向她笑道:“你心中有没有觉得疑惑,前后两世,他为何独独选中了你?”“有的,”对于这等奇人,钟意并不曾隐瞒,坦诚答道:“我也曾问过他,为何钟意于我,他道是今生在母亲故居里见到我,神态气度颇为类母,方才起意,而前世如何,却是不知了。”“他那话对,但也不太对,”那道人略经思忖,含笑答道:“你既重生一世,身上不免带了前世因果,他为之所动,也不奇怪,至于前世……”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你其实是见过他的。”“我自然曾见过他,越国公府总也与皇家沾亲带故,年幼之时见过几面,不也寻常?”钟意蹙眉,道:“天家亲眷何其之多,那时年岁又小,后来他去了封地,更是许久不曾相见,难道道长的意思是说……”下边这话却有些王婆卖瓜,自吹自擂的意思,她迟疑一下,方才道:“是说他前往封地之前,便心仪于我吗?”“倘若如此,依照他的性情,大可以登门提亲,才不会在意我早有婚约之事。”李政性情霸道,但也不傻,能在她未成婚之前娶,何必多此一举,等她嫁了人,再去强取豪夺,徒惹是非?“不是那时候,是他自封地回京之后,你不记得他,可他却记得你,只是不知你身份,方才生生错过了,”那道人笑道:“女郎,你是否还记得在华严寺塔楼上遇见的郎君?”……武德七年,时至九月。玉夏悄无声息的进了内室,便见钟意正伏案抄经,便近前去将窗扇合上,温声道:“女郎仔细受凉。”“天气又不是十分冷,哪有这般容易着凉,”钟意将手中墨笔搁下,道:“不过你也提醒我了,去准备些厚重衣物,我想往华严寺去住上一段时日。”“去华严寺做什么?”崔氏扶着侍女的手,刚一入内,便听她如此言说,秀眉蹙起,道:“天气冷了,那地方又偏。”“我抄录了些佛经,想前去供奉,”钟意望着母亲憔悴而端丽的面孔,道:“顺便也为家中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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