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久久的沉默,刑光站在他身侧,瞥见这位刚强一世的君主,眼底有一闪即逝的泪光。“罢了,”最终,他合眼道:“都依你吧。”“父皇,在儿子心里,阿意跟您是一样重要的,她死了,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也不能让她走的委屈。”“儿子是她的丈夫,也是景宣与景康的父亲,理应为她讨回公道,不然,他日到了地下,儿子只怕无颜见她。”李政心中不觉释然,反倒有些沉重,郑重其事的向他叩首,颤声道:“求父皇宽恕我这一回吧。”“青雀啊,有些事情,真是不得不信,”太上皇却没有接这一茬,连目光都不知落到何处去了,思及往事,他语气微沉,隐有伤怀:“昔年朕杀隐太子建成与巢王元吉,又令人尽诛其子嗣,伤透了与先太后的母子情分……”“那时父皇还不明白,觉得她太过苛责,没有从朕的立场考虑过,”他转目去看李政,感慨道:“直到后来,你与睿儿一日日长大,渐有相争之势,父皇才隐约觉得惶恐,也体谅到先太后当年心中的哀恸,更是极力想叫你们兄弟二人,避开与当年雷同的不幸命运。”“……父皇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太上皇站起身,抚摸李政头发,倏然一笑,凄凉道:“报应不爽,冥冥之中的命运,或许真是躲不开的。”李政也做了父亲,也疼爱自己的骨肉,只消一想来日景宣与景康骨肉相残,便能体会到太上皇今时今日的痛楚。他现下不过只是思及,然而于太上皇而言,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李政心里有些难过,但若叫他因此退避,饶恕楚王,却也迈不过那个坎儿,正待劝慰太上皇几句,却听内侍在外回禀,道:“太上皇,陛下,县主带着太孙过来了。”知晓妻子死讯之后,李政便没再见过一双儿女,要处置的事情繁多,暂时顾及不上是其一,不敢见,则是其二。倘若他们向他要娘亲,他该怎么说呢?现下到了近前,却是避无可避,李政站起身,轻轻道:“叫他们进来吧。”只一日功夫不见,景宣与景康便憔悴好多,景宣眼睛还红肿着,连带着景康也有些无精打采。李政心中一痛,忙迎上去,伸臂将两个孩子搂住,温柔的拥到了怀里。景宣懂事多些,已经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这一夜过得如何艰难痛苦,自不必说,伏在父亲温暖的怀里,没忍住哭了。景康有些懵懂的看着姐姐,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难过。他从父王怀里探出头,左右找了一圈,方才奶声奶气道:“父王,我昨天哭了好久,娘亲怎么都不来哄我呢?”李政心中酸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景康见状,忽然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娘亲到底去哪儿了?我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景宣哭到一半,忽然抬头去看父亲,狠狠将眼泪擦了,道:“父王!”李政忍着心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我跟弟弟出门时,娘亲还说要给我们做桂花糖饼呢,怎么……”她说不下去,哽咽道:“是谁害了娘亲?我问阿翁,阿翁却不肯说。”“父王不会叫你娘亲受委屈的,”李政语气坚定,道:“我向你保证。”景宣少年老成,远超常人的聪慧,丹凤眼一转,忽然道:“阿翁不肯说,是跟伯父家有关吗?”李政微微怔住,太上皇也一样,他顿了顿,最终也没有隐瞒:“确实有些关系。”景宣忽然生气起来,转向太上皇,气鼓鼓道:“阿翁会包庇他们吗?”“景宣,不许这么同阿翁说话,”李政微微沉了脸,道:“父皇会为娘亲讨回公道,阿翁也没有反对。”景宣眼眶一酸,啪啪落下泪来,忽然跑过去抱住太上皇腿,道:“阿翁,我想娘亲,我心里太难受了,你不要生景宣的气……”“阿翁明白,”太上皇叹口气,轻轻抱住她,温和哄道:“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两个孩子都在哭,李政与太上皇也无心言语,好容易将他们哄好了,太上皇便道:“带他们回去吧,见太子妃最后一面,便该装殓,准备丧仪,再行入土了,至于谥号与具体仪典,你自己看着办吧。”李政恭声应是,抱着景康,又牵着景宣,一道回了东/宫。……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尊父亲为太上皇,奉居大安宫,第二道旨意则是册已逝的元妃钟氏为皇后,谥号昭惠,第三道旨意则是立太孙景康为太子,晋渭河县主为渭河公主,食邑万户。崔氏中年丧夫,没几年又丧女,惊闻噩耗,当时便晕厥过去,府中急忙请了太医,歇息过后,便入宫了。景宣与景康都识得她,见了外婆,忍不住要冒眼泪,崔氏也是心疼,既哀恸于幼女辞世,又忧心他日李政另娶,这两个孩子会受委屈,心中酸涩,搂着好生哄过,才往内殿去见女儿最后一面。先前已经有人为钟意妆点仪容,加之李政登基,早已提上日程,皇后凤袍也制成,李政亲自为她换上了,此刻除去双目闭合,竟如同沉睡一般。“娘亲睡着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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