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母老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听了我的话她极为笨拙地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地改将晏烛情挂在肩膀上,一路轻手轻脚地带回了房间里。我煮好热茶站在门口的时候,晏烛情已经醒了过来,欠着身子靠在床边,昔日里娇艳的容颜已是一片虚弱之色。沐樾言亦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丝毫不浪费时间地询问道:“段惆那边怎么样了?”“他不过将我当作酒友,我没敢往深了套话。”晏烛情摇摇头,叹道,“这一次也不过是让他稍微放松警惕。”姜云迟听罢愤慨道:“那个老不死的狗东西,要杀他真不容易。”“此事急不得。”沐樾言平静道。晏烛情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确不能急,不然得前功尽弃。过几天我还是去他常去的几家酒楼堵他……”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急促地推门而入道:“然后再拼命地陪他喝几坛子酒么?”听到我突然冒出的声音,众人的视线立马转移了过来,晏烛情更是一脸惊喜地看着我道:“小丫头可以啊你,居然没醉晕过去。”“醉晕过去的是你。”我上前去把醒酒茶端给她,语重心长道,“这样没日没夜地喝酒,迟早把身子喝垮。”“段惆老贼亦是每日喝酒,也没见着他出什么大事。”晏烛情悠然道,“我若是能害得他饮酒过度而暴死,倒也是一番功劳。”姜云迟瞪大了眼睛,难得开口说了句人话:“烛情,女人家的身子可扛不住这般折腾。”“到时候他还没能喝死,你已经倒在他前头了。”我无奈地看向晏烛情,“别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晏烛情捧着茶正要入口,听到我的话竟是停了下来,低笑出声:“太天真了,小丫头。”姜云迟亦是抬高声音嘲讽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茫然地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终将目光幽幽地投向了身侧的沐樾言,不解道:“我有说错什么吗?难道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该放在首位吗?”沐樾言微微抬颌,平板无波道:“在主公的利益面前,所有东西都只是能随手丢弃的道具。”“自己也是吗?”我情不自禁地追问道。“当然了,如果一开始没有抱有这样的觉悟,怎么能在战场上同敌人厮杀?”姜云迟一张大脸倏地逼近,微颤的红唇似乎能滴出血来:“畏惧死亡的人什么都做不了,那和尸体又有什么区别?”见晏烛情和沐樾言都不否认这样的说法,我怔了怔,思虑许久方才缓缓开口:“我认为惜命和怕死并不是一回事。”“你认为?你一个山里来的破丫头片子懂什么?”姜云迟眯了眯眼睛,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声。沐樾言也沉了眸子,一言不发地望向了窗外——唯独晏烛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我,噙笑道:“你又有什么有趣的见解?说来听听。”我想,不同时代思维方式的差异恐怕是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对于这些效命于王权的死士来说,完成任务便是他们生存的全部意义。但是生与死向来就是个体之间恒古不变的话题,如果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萧条地死去,那么生前做的许多事情就会失去意义。“据我的了解,你们彼此都是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如果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意外死去、牺牲,那么活下来的人一定会感到惋惜和悲伤。”我仰起头,定定地凝视着姜云迟道,“就像你方才会担心晏姐姐一样,她若是因病倒下,你心里也会不好受。”姜云迟迎上我的目光,那双细长的柳眉几乎要竖起来:“那又怎么样?”“因为你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样死去不值得。”有些执拗地将音量提高,我试图让站在窗边的沐樾言也能听到,“既然不值得,为什么又要一味地将死亡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呢?”似乎注意到我带了些刻意的声音,沐樾言将视线从窗外挪了回来。清冷的眸子沾了些许凉薄的月光,他的眼中淡得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所以每每同他对视的时候,我总是被繁重的压迫感堵得缺乏底气。“不是理所当然,是必然。”他木然地说着,沉稳的声线里不带半点踌躇。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固执。听到他回答的那一瞬间,我便已失去了继续辩驳的勇气,无奈又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姜云迟则听得一头雾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学着沐樾言的样子高冷地闭上了嘴。晏烛情倒很是体贴,还特地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劝我少喝些酒吧。”也不全是,有一部分是为了反驳沐樾言所说的话。我心里这么说着,但是并没有如实告诉她。万没想到晏烛情紧接着朝我挤了挤眼睛,毫不领情地说道:“不过很遗憾,在这点上我不能听你的……”她话还未说完,我和姜云迟已几乎是同时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诶——?”了长长一串。“段惆爱酒如命,除了靠这个接近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晏烛情抿了一口手中的茶,调笑似的说道,“不然你们以为光穿上好看的衣服在他面前晃两下就可以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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