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细听了一阵,却是摇头否认她道:“不是风声,我觉得……应该是人的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个。”语毕,却也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目光幽幽地朝窗外望去。照曲红絮方才所认真描述的话来看,那夜中行凶的杀人魔头,应该向来都是一人独来独往,可如今听着屋外稀稀疏疏的一连串脚步声,却不禁从心底深处生出了几分疑虑。——难不成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魔头,其实不止一个,而是……一群?想到这里,我的额头上已是隐约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而一旁的陆羡河亦是闻声一把拉开了椅子,拔出腰间极少使用的长剑将我们余下四人拦护于身后道:“外面不知来者何人,你们且好生呆在我背后,切莫贸然冲上前去。”我心中怆然,遂连忙探手抓了他的衣袖道:“师父……”“阿芊,别怕。这一次,为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稍稍偏过了头来,陆羡河扬唇向我投以微微一笑。那道突如其来的笑容暖得让人鼻尖发酸,却亦在同时温柔得让人眷恋不已。我愣是让他震得眼眶一热,旋即咬紧了嘴唇,正待上前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不料在那略一闭目的一刹那间,只听得“吱呀”一下近乎颤动耳膜的尖锐声响,那分明是紧紧锁着的房屋大门已是陡然裂开了一条巨缝,而随之不断纷涌而入的,便是宛如疾风骤雨般的大片黑影。几乎是毫无征兆的,那脚步迅速而又敏捷的十来余凶悍人影,像是无端在这冷月倾洒的晦暗夜色中陡然泼上了一池乌黑浓稠的墨水般,快得让人全无反抗的余地。而那位于一众人之首的黑衣男子亦是迅捷狠厉得脚下生风,只不过是在那全无光影的黑暗之中凌然扫上了一眼,便已赫然是一个腾空飞跃而起,以足尖无声点在屋内低矮的桌椅之间,一个侧腰即是轻巧地翻过了陆羡河的单剑防御,最后沉稳利落地站定于我的身边。下一秒,不等那匆匆回头的陆羡河做出任何反应,那黑衣男子已是毫不犹豫地一手曲肘狠击在我腰腹之间,而另一手则倏然拔出袖中短刀抵于我的脖颈之上,紧接着又是飞速回过了身去,朝着室内室外的一众黑影低声喝令道:“把屋里的人全部抓起来,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孽缘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而我和沐樾言这段不死不休的缘分,想必也定然是段孽缘。在认出他声音的前一秒钟,我却已是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用以治病救人的一小束银针,胡乱地,歇尽全力地,势不可挡地,狠狠扎在了他用以持刀胁迫我的手背之上。那个时候的我就在想,他这被数十根银针扎穿了手掌的酸爽滋味,肯定不比我这被他抬肘击在腹间的滋味要好的了多少。可是在听出这来者是谁的一瞬之间,我却丝毫没有骨气地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这个冷漠而又刻板的坏男人,几乎把他所有最凶的一面都用来斥责我的不是之处,可是到头来我不慎失手伤到他一分半毫了,我这一颗早已麻木不仁的心里,却又无端泛起一阵汹涌的浪潮。我心疼他。是啊,很卑微地心疼着他。即便那小腹上遭他蛮横一击的地方在散发着撕裂一般的痛楚,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很多很多话。——我方才那猛然一下扎得那么用力,你一定很疼吧?——我们足有小半年未曾见面了,这些日子,你还过得好吗?可是到最后,所有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却都生生湮没在了腹间席卷而来的疼痛之中,被蓦然覆盖得无影无踪。在陡然抬手刺出那迅猛数针之后,我便是全身虚乏地向后一仰,旋即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面之上,而与此同时,沐樾言亦是被骇得陡然一滞,复又随着我的动作下意识地蹲下了身来,一把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下一刻,也不知是谁在那大片模糊不清的黑暗之中燃起了一盏昏黄的灯笼,霎时之间,便是幽幽照亮了整个光线晦暗的房屋。一双冰冷如刀的眼睛,在倏然迎上我目光的那一刹那,便登时化为了茫茫的无措与愕然,而那紧握在我手腕之间的稳实力量,却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松。最后将这尴尬而又僵硬的局面生生打破的,是翁小杯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之声。这傻丫头本是一觉睡得甚是香甜,不料遭那周围动静蓦然惊醒之后,再度睁眼一看,却见着屋里已是匆匆涌入了十来余凶神恶煞的黑衣诡影,不由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钻入了罗红絮的怀抱中嚎啕大哭,而那罗红絮也是头一次见着这般意料之外的严峻场面,愣是被骇得面色惨白,忙将自家女儿死死地捂在了身后,唯恐她受到半分伤害。彼时屋内灯火已是骤然亮起,和着那旧窗之外似潺潺流水般的冰凉月光一道落下,几乎要将整间屋子照得熠熠生辉。而陆羡河在瞧清来人之后,却是立刻松下了那箭在弦上的紧绷情绪,转而慢悠悠地将手中长剑收回鞘内,扬声在沐樾言身后说道:“我还当来人是谁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你啊……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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