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甚至早已在心里定下了最坏的结果,如果段止箫没有那个福气,吃完了诛髓丹立刻一命呜呼的话,事后的沐樾言是会选择原谅我,还是会选择斥责我,亦或者是……他会直接丢下我?他会丢下我,一定会。我只是个女人,而段止箫是他的全部。愈想便愈是觉得心中扯痛,我微红了眼眶,狰狞地打量着段止箫惨淡无色的面孔,而他亦是不遗余力地回视着我的目光,用凌厉的眼神将我的身体和思维都撕扯成纸花似的脆弱碎片。良久无声的对峙,我终是松了手,精疲力竭地看着他,再看着手里被搓得扁圆的药丸,一时无话。而他则万分倨傲地扬起了下巴,那自以为战胜一切的自豪神情,好似一只毫无威严的公鸡。我笑了,犹自把玩着手里变得又歪又扁的黑色药丸,说:“殿下,我之前随师父下山问诊的时候,也曾遇到过您这般死活不肯服药的患者。”段止箫紧抿着双唇,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您想知道我是怎么对他的吗?”我乐呵呵地继续问道。他依旧不答,眼神四处漂移着,时而望向船篷漏雨的顶,时而望向江面层层泛起的波。我亦是懒得同他解释什么,盯着他,片刻,即是于身旁书珏陡然大变的目光之下,扬起手来,“啪”地点上了他胸前至关重要的笑穴。那一刻,太子往日里所倾心树立的高雅形象,便是瞬间坍塌得不成了样子。他在笑,可是他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弯起的薄唇,起先还是微微地发抖,紧接着,就像是难以抑制一般地,张得越来越开,越来越大。他笑得真丑,那声音也愈发传递得难听刺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往日里一向风度翩翩的段家太子,也会发出这般狂荡不羁的笑声。我凝了眼眸,探手前倾,旋即顺势将那揉得不成样子的乌黑药丸,一下子扔进了他无法愈合的嘴巴,灌了点冷水,嚼也没让他嚼,硬是抵着他的喉咙强迫他吞了下去。诛髓丹之药性剧烈,其药效也是快得显而易见。不过一会儿,即是瞧着他难以自制地捂住了喉咙,缓缓趴了下去,边笑边呕,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将哽在心间的那一滩毒血吐了个一滴不剩。潮湿的空气中开始漫出一股咸腥而又刺鼻的诡异味道。段止箫紫黑色的憔悴面孔逐渐趋向于好转,而涣散混沌的神色也一点点地恢复了清明。我闻着那股难以言说的恶心味道,自觉实在克制不住,便是摁着发闷的胸口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船篷,趔趔趄趄地趴在了船尾的边缘,开始连续不断地干呕起来。全身脱力地趴在船尾呆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再度回到船篷的时候,段止箫那厮已是止了面上癫狂可怖的笑容,脸色煞白地坐在火堆后方,默默不语地展开手掌烤火。他将我视作空气,我却也本来没打算理他。漫不经心地跪坐下来,探手接过书珏递来一碗黑糊糊的滚烫汤药,我皱了眉,满脸狐疑地出声问他道:“你煮的什么东西?怪味道。”“暖身子用的,你要是怕我下毒,就别喝。”书珏毫不在意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怕什么?你爱下不下。”我抿唇小心翼翼地在碗边蹭了一口,还略微有点苦。段止箫偏头望着别处,那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我。我一眼察觉,却只是笑,并未出言戳穿于他:“殿下,您老人家箭也拔了,毒也祛了,赏点脸,喝口热水呗?”段止箫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殿下,您喝不喝?”我扬声道,“还是要我亲自来喂您喝?”段止箫并未睁眼,不过是微微侧首,傲然反问我道:“顾皓芊,用这种方式报复于孤,你玩得开心?”“开心?”攥住瓷碗的指节隐约泛白,我阴着脸,凝声说道,“殿下,我的师父,我的阿言,现在还在那浮缘城北的城墙之外,浴血奋战,生死未卜!你一个人在这儿舒舒服服地躺着,可不比我还开心?”“放肆!”陡然抬手来死命拽住我的衣领,段止箫眸底怒火早已燃得冲破天际,“顾皓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纵是你今朝扬眉吐气地嫁给樾言又如何?来日他依然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的麾下,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殿下。”重重一记空碗冷然叩下,我眸中积蓄已久的沉冰早已覆盖了整个瞳孔,“饶是如此!他沐樾言也是我的丈夫,不是您的。我今天执意救下您的性命,并不是我对您有多么无法释怀的敬重。只是因为,他,沐樾言,他是我的丈夫,他答应我,会给我一个家……所以,我才会站在这儿,把所有的希望与寄托,都砸在殿下您的身上。”段止箫眸色一震,一时喉间梗塞,竟是骇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一动不动地瞧着他,面色沉静如水,眼底却早已波澜壮阔:“殿下,不要在这里和我争个高下。同样的话题,十几年前,您和师父说得多了,也该明白我们彼此想法的差异。只是,我和师父不同,我可以站在您的身边,竭尽全力地为您做事,保护您的安危。也许,我现在做得没有师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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