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皓芊,活下去。不要死,不可以死,绝不能死。未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经历探索,若是就此长眠不醒,又会留下多少悔恨与遗憾?落雨在渐渐衰颓的炮火声鸣中一点一滴地盘踞在我大脑深处,温柔地留下清澈明亮的光点。喉咙干得发涩,像是无故燃了一把大火。我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于恍惚混沌的意识之间,好似当真听见有人在反复呼唤我的名字。 “皓芊。”“皓芊,你是不是在里面……”“皓芊……回答我一声……”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我自大片沉溺的黑暗中抬起了眼眸,不敢相信地出声回应他道:“……阿言?”那声音顿了一顿,立马反应过来,亦是火急火燎地追问道:“当真是你?你……有没有受伤?身子可还无碍?”我挣扎着自碎石中跪坐起身,道:“我没有事,就是有些没法呼吸……”停了一停,复又艰难地继续回答他道:“孩子……也没有事。”沐樾言松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而又无力道:“你先别乱动,我救你出来。”我一怔,旋即倾身伏上缝隙的顶端皱眉问道:“段琬夜和谭今崭呢?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倒下去之后,他们就撤兵走了。”沐樾言轻咳几声,略有疲倦地探出手来,卖力搬动着横梗在外的巨大石块道,“大概以为人都死绝了,只带走了殿下一人,难保会有再回头来清理的可能,所以……”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了下去,我却是听得无比真切,忙是凑近他所在的方向,焦灼而又忧虑地开口问道:“阿言,你是不是伤得很重?我这里有药,你先给自己包扎一下,过会儿再搬!”沐樾言不答,手下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我在黑暗中瞧得愈发着急,扯着布包便一把朝石缝外端塞了出去,等了半天,却也没见他伸手来接,一时急得眼睛都红了,压着嗓子便朝他恼火道:“阿言,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让你给自己包扎,不要等我出来才……”话音未落,眼前蓦然闪过一道白光,有细碎的雨点落入我的发间,轻而易举地撩起一阵冰凉的触感。最后一块遮挡视线的巨石被沐樾言抬肘抵向一边,他犹是一言不发,却毫无征兆地自我面前跪坐了下来,被雨水和血污彻底浸湿的黑发擦过我的颈边,瞬间拖曳出一串刺目的猩红。我颤抖着伸出双臂,将他渐生冰冷的身体轻轻拥住,方仰起头时,望入眼中的,皆是战乱过后满地支离破碎的砖瓦以及划满了伤痕的残肢断臂。浓黑的烟雾尚未彻底散去,而远处炮火息止的城墙之上,已赫然扬起代表隽乾王一方势力的专属旗帜。——这一次,段止箫是真的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不留半分余地。他为此搭了整条性命进去,最终却并没有得偿所愿。我怔然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颓靡场景,恍惚之间,只感觉顺利攻破整座辞容楼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面对脚下被血水染红的一大片惺忪土地,无声沉寂良久,一时竟不知再该去往何处。眼底汹涌而出的热泪挣扎着自颊边低低滑落,我精疲力竭地将脑袋深深埋入沐樾言的颈窝里,吸着气,兀自一人陷入了静止的缄默当中,久久不发一言。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我甚至不敢前去确认他的死活,只是抿紧了嘴唇,抱他跪坐在难来客栈七零八落的废墟之外,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敏锐的触觉出乎意料地感知到他颈下难以察觉的微弱脉搏,方才有所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瞬间从强烈悲伤的打击之中醒过神来,渐渐恢复了思维的一片清明。☆、绝境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心里是说不清的惊喜与宽慰,我手足无措地从他颈窝里抬起了脑袋,转而附在他耳边小声呼唤道:“阿言,你醒着么?能否听到我说话?”他没有动静,亦不知是否有所感知。我无可奈何,只好咬牙扶着手边的碎石勉强站稳,转头顺势拖着他沉重的身子沿途往避雨的墙角下挪。这场大雨下了足有一天一夜。满地都是残缺不齐的尸体,泡在纷涌溅起来的水花里,是说不出的潮湿与粘腻。我扶稳沐樾言贴着墙根缓缓躺下,复又拆了医用布包垫在他脑后枕着,一时没敢犹豫,即刻探手去摸索他身外那件早已破碎不堪的黑袍。他伤得不轻,周身皆是密集的刀口和箭伤,右臂一条近乎穿透了血肉的狰狞划痕从上至下,一路蔓延到了手掌心处,到如今还在朝外渗着黑血。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更好的条件能予他治疗。唯恐外出会引起段琬夜等人的注意,我就着院中现有的水源沾湿了手帕,且为他小心翼翼地试净每一处伤口。他呼吸浅得好似已经停止,若非是几次伸手触上他的脉搏,我亦会误以为他是一具彻底失去知觉的死尸,幸而他身体底子一向不差,这般伤势,倘若能够硬生生撑上几天,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我深吸着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弯腰捻着针线替他缝合右臂上的划痕。事毕,仔细上了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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