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有一套组合柜,暗红色的漆已经开始掉落,一台老式电视机上放了一台DVD,最上方还有一盒盒碟片,我记得抽屉里还有一些碟片…… DVD 跟电视机连接,以前春节期间有大把时间无所事事,张远怀会放一些流行歌曲的碟片在DVD里,电视机上立刻就会出现那些歌曲的mv,画面中带着歌词,心情好的时候,张远怀会跟着一起哼上两句,有一次哼着哼着,歌曲里突然夹了一句英文,张远怀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在边上嘲笑他,让他“继续唱啊……”,他囧得不行,扑过来把我摁在床上亲……
顺着电视机往墙上看,那里挂着一幅十字绣,是一幅山水图,近处的红牡丹却很显眼,那也是我的手笔。有一段时间流行十字绣,听说能卖钱,我忙着绣了一幅,绣好之后发现很好看,也就没舍得拿出去卖,我自己装了框挂在了卧室。因为这一幅就用了我几个月的时间,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所以后面我就放弃了这个“赚钱”的途径。
十字绣的对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照片,是我们的“全家福”,也是有一年我自己吵着要拍的,那时张远怀已有外遇,而我全然不知,整个拍照的过程他一直心不在焉……
回忆像洪水一样顷刻涌入脑海,许多已经淡忘的记忆冲垮了我这么多年辛苦建立的堤坝……虽然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此时此刻却刺得我心疼。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也不自然了,赵哲看了该怎么想我?带他进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很想马上逃离这里,但我却说不出任何能说服人的理由,只能不断地努力,重新建立自己的心理预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赵哲的视线并没有在墙上挂着的照片上多做停留,反而看到了桌子上那个带着布艺花纹的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躺满了各种黄金首饰。
“男人一做了亏心事就想拿钱做弥补……”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说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其实,这里面的首饰不单单是他出轨后买给我的,也有我们好的时候他给我的惊喜,那时,我是他的妻,他还是我完完整整的夫……
“这么久还不能完全忘了他吗?我们也有了霏霏,你……”赵哲欲言又止,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让我的心虚了又虚,低下头根本不敢再与他对视。
我无法解释我这莫名其妙的伤感来源于何处,在进这间屋子之前我都以为自己早已经把过去全部忘了,此刻却发现,有些事我真的忘不了,可能只是被尘封了。
怀旧伤人,我这个行为实在是对不起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放下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陪着我来到几百里之外的小山村,看望我亡夫的哥哥,我却在心里怀念起了过去……
“好奇害死猫,我不该探究你与另一个男人的过去……是我草率了……”赵哲自嘲似的把我往外拉,完全失去了继续“参观”的兴趣。
出来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是那么新鲜,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精彩,两人刚才居然想不开进入到一个促狭的空间里,害的我们的心胸都狭隘了。
“对不起……我……我……”我对赵哲愧疚得很,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用对不起……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会没痕迹呢?我还不知死活地领着你去找那些痕迹……仔细想想,他早已经不在了,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还是给了我台阶下。
“我去看看大哥,看完我们就去市里吧?”我提议道,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论是大哥带来的压抑氛围,还是我不合时宜的回忆,都让我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排斥心理。
“嗯,我去找霏霏……”赵哲说。
“你别乱跑了,村里你不熟,别被别人家的狗咬了!赵霏霏既然是跟她嫂子走了,肯定一会儿就回来的……”我说道。
赵哲也不作多说,去嫂子家搬了一个凳子在廊檐下看手机。我则轻手轻脚地上楼往大哥的房间走。
我轻手轻脚主要是不想打扰大哥,想先在门口观望一下再进屋的,没想到这次刚到门口就跟大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面色平静地叫我进去。
大哥已经吃了玉米糊,碗放在床头柜上,虽然只有半碗,但他还是没吃完,嫂子正在给他擦嘴。他脸色蜡黄,手放在被子外面,一眼望去也是蜡黄的,上面还有积年做农活积攒下来的茧子。
“你给秀云搬一张椅子坐下,我们三个人说说话……”大哥对着嫂子说。
嫂子默不作声从隔壁屋端来一张带靠背的椅子放在我面前,她自己则是坐在大哥的床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