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夏低头看了看,她抽走的是《韩非子·说林上》第二十二篇,“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师圣人之智”,这怎么读都像是在嘲讽罗怀秋不学无术。罗怀夏无声地笑了笑。罗怀秋回到沛芹院,看到那篇工整遒劲的馆阁体,也觉得后悔。她连“壹贰叁肆伍”都写不好,发什么神经写《韩非子》!她头疼地把罗怀夏的字放到书桌上,这才看到安福惨白着一张小脸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罗怀秋狠狠心,不去看她,让安平给她切一盘香山的雪梨,一边拿银签戳着吃,一边看早上没看完的《千字文》。估摸着两个时辰到了,罗怀秋让安宁扶安福起来,“你和乐康的事我都知道了。”罗怀秋把嘴里的雪梨嚼透,咽下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梁妈妈在那里搬弄是非。”安福听后松了口气,感激地又跪了下去。“你知道你错在哪吗?”罗怀秋也没让安福再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奴婢……奴婢不该和梁妈妈串通……”“你错在分不清谁是主子。”罗怀秋摇了摇头,打断安福,“梁妈妈威胁你,你可以来告诉我,她再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个下人。而你却认为我这个主子还不如梁妈妈来得有威信。”“奴婢不敢……”安福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膝盖跪得发麻发痛,也不敢动一下。“你是不敢这么想,却这么做了。”罗怀秋看着安福强忍住泪水,心里也有些不忍,“起来吧,安福贬为三等丫鬟,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我。原来安福一等丫鬟的位子先空着。”“谢谢大小姐!”安福听到那句“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心下一松,罗怀秋终归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安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罗怀秋去露葵山房后和老夫人说了梁妈妈的事,老夫人拨着手串,叹了口气:“这样的恶奴自然是留不得的。你母亲也真是,先前也不与我直说。”老夫人看于氏不顺眼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摆膳的时候罗怀夏竟然也来了。罗怀秋知道他这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她向罗怀夏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都搞定了。老夫人年纪虽大,口味却不清淡。卤煮小肠、白水羊头、炖吊子、羊爆肚、姜丝排叉,一个个味道都重得很。罗怀秋前世是南方人,吃不大惯,又生怕家人起疑,只好硬着头皮吃,小半碗饭下去胃里就起腻了。老夫人见她不舒服,就让枣华捧了茶上来。罗怀秋本来是想喝的,但又想起《红楼梦》里的情节,世家大族都是拿茶汤漱口的,含了一口茶在嘴里不敢咽下去。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枣华拿痰盂上来。罗怀秋鼓了个腮帮子看起来像条小金鱼。罗怀夏笑着对老妇人说:“喜娘还小,估计是喝不惯这绿茶,祖母您何苦糟蹋上好的云顶甘露。”罗怀秋大窘,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赶紧把茶水咽下去。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喝绿茶,但云顶甘露的味道自然不是寡淡的花茶可以比拟的,一口下去甘香四溢。罗怀秋忍不住想喝第二口,却被罗怀夏夺了茶杯。“小孩子还是别喝太多茶,小心晚上睡不着觉。”罗怀夏把杯子交给枣华,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罗怀秋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她前世就一向嗜茶,每天把茶当水喝。现在已经一整天连茶叶沫子都没沾过,好不容易有得喝一口,却轻轻巧巧地就被罗怀夏阻止了。“祖母,这是您给我的茶……”罗怀秋又靠到老夫人身边撒娇。“你哥哥说的对,喜娘还小,等你跟裕嘉一样大了,祖母每天给你喝茶。正山小种、金骏眉、西湖龙井,随你挑。”裕嘉是罗怀夏的乳名,罗怀秋一直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的乳名这么好听,自己的乳名却和乡野丫头没什么区别。当然这乳名是武定侯起的,谁也不敢抱怨。罗怀秋无奈,只好斜了罗怀夏一眼以泄私愤。出了露葵山房,罗怀夏叫住了罗怀秋,“你怎么处理那个安福?”罗怀秋怔了怔,回过头,发现罗怀夏的表情很平静,莫名觉得他这是在考校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让她跪了两个时辰,贬为三等丫鬟,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娘亲还罚了我院子里仆妇两个月的月例。”果不其然,罗怀夏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嗯,还算有条理。安福你既然保下了,就得让她有价值。”“知道啦,哥哥。”先前不给喝茶的账还没算呢,罗怀夏现在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来指点她,罗怀秋有点不服气,“我又不笨。三个月过去了我看安福的表现,如果好的话再把她提上来。”“先只能提成二等丫鬟,不过可以让她做一等的事。”罗怀夏事无巨细。“嗯嗯嗯嗯!”罗怀秋觉得罗怀夏实在低估她,不过比自己大了两岁,怎么事事都搞得精通得很。“对了,你要的字帖我让乐康买来了。《韩非子》你肯定是描不来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当墨宝把那两张字留着吧。”罗怀夏忽视妹妹的不耐烦,见罗怀秋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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