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夏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母亲路上小心。”见于氏走远了,罗怀夏撩起前摆有些急躁地甩步出门。先前那些沉静不过是硬撑出来,这一来一去磨了近一刻钟的时间,罗怀夏心里急得快上火。待亏武定侯府就在紫禁城附近的荣安胡同,等罗怀夏到达东华门的时候也才堪堪寅时过一刻。门口早有一个小黄门候着。“世子爷,您可算来了。”罗怀夏闻言扯出一个笑脸,向那小黄门点了点头,随手掏出一个银稞子塞到他的袖管里,“劳烦宁公公久等了。”宁诚安弯了弯眉眼,把银稞子拢到袖子里,笑眯眯地道:“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世子爷太客气了。殿下请您直接到文渊阁。”言罢躬身引着罗怀夏往文渊阁走。罗怀夏脚下步子不停,抬起头眯了眯眼睛,望向皇极殿的方向。循着宫闱中幽暗的灯火,还只能看见灰蒙蒙的攒山顶,然而再过半个时辰,那儿将会是整个大明王朝最辉煌的地方。太子授课从寅时半开始,朱骏安自然不需要和罗怀夏一样这么早到。罗怀夏就独自坐在闷热的侧宫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云顶银针。过了一会儿,罗怀夏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请安跪拜的声音。罗怀夏闭了闭眼睛,从侧宫庑中走了出来,垂首向身穿绯色仙鹤纹团领衫的来者行了一礼,“高大人。”今日是轮到高恭给太子授课,因此他没有戴上朝会的梁冠,只是戴了顶乌纱折上巾。高恭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看了罗怀夏一眼算是受过礼。他提了提玉带,稳步踱进文渊阁正殿。罗怀夏仍旧躬身在原地,等到他迈过了门槛,才跟在高恭后头进了正殿。进了正殿高恭便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兀自闭了眼睛养神。罗怀夏微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学生听闻高大人今日主张开凿胶莱新河,以通胶州、天津漕运之便。高大人如此深谋远虑、心系民生,学生实在由衷仰慕。”高恭掀了掀眼皮,扫了罗怀夏一眼。高恭和武定侯罗家的龃龉满朝皆知,罗怀夏这小子现在说这种话除了寒碜人还想耍什么心眼?高恭懒得和对手的儿子磨嘴皮子,继续阖了眼睛假装没听到。罗怀夏并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继续说道:“只是学生想不明白,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当初工科给事中李大人提出来之后反而遭了弹劾呢?”高恭仍旧闭着眼睛,心中却忍不住冷笑。罗怀夏到底还只是个未束发的毛头小子。不过是弄掉了他麾下一个正七品的小官罢了,就忍不住到他面前嘚瑟。这种事情,于高恭无异于筷间掉落的一粒米。罗怀夏本就只是想挑衅高恭,顺带把反对凿新河的事情揽到他头上。见高恭面露不屑之色,罗怀夏知道这个目的差不多达到了,也就不再嘴碎,随手翻起案几上的经书。又过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朱骏安神采奕奕地进来了。罗怀夏立即跪下请安,高恭身为太子太师则是免行跪礼。朱骏安笑眯眯地拍了拍罗怀夏的肩膀示意他起来,这才转过头叫了一声:“高大人。”随即他又很惊讶似地看着高恭,“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眼睛底下怎么一片青黑哪?唉,要本宫说,父皇就不该这么折腾您,什么糟心事儿都丢给您。您瞧瞧,您这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寻常人家向您这样年过知命早回家含饴弄孙了。”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怎么都和吃了枪药似地可劲儿给他添堵呢?罗怀夏也就罢了,朱骏安平日里温顺得很,今天竟然也含沙射影地要他请辞。高恭心里火大,面上仍是一脸严肃,“谢殿下关心。臣身子骨好得很。”他翻开《礼记》,转向罗怀夏,“忠阙,前些日子讲了《学记》,‘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后面是什么?”“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罗怀夏老老实实地背了一遍,忍不住想笑。高恭这也太横了,朱骏安好歹都是太子,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高恭竟然就敢这么敲打朱骏安。罗怀夏睃了朱骏安一眼,他扬了扬眉毛示意没事。和激怒高恭相比,被打一下脸没什么大不了的。差不多快到庚时的时候,高恭宣布休课,他向朱骏安告了一声罪说是要去净房,转身就出了文渊阁。等回来的时候高恭面如锅底。罗怀夏一脸关心地走过去,道:“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脸色竟比先前还难看。怕不是这天气太热,您又年纪大了,中暑吧?”朱骏安坐在圈椅上也在那煽风点火:“哎,本宫想起来了,保定那儿出的疟疾好像就是面色黑红,高大人您要不要紧?宁城安,快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高恭脸色更黑了,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火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向朱骏安道谢:“多谢殿下关心。臣不过遇着些不顺心的事情,心虚不通畅罢了,实在不敢劳烦殿下为臣延医。”“高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本宫就放心了。”朱骏安仍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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