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寒霜一般。少年不免又是一愣,片刻后闷声开口——
“我叫秦项……你呢?”
“严况。”
……
“诸位弟兄,而今老贼已伏诛,我秦项推举严况严大哥为新任镇抚司使!尔等哪个不服,哪个要告密!下场如是而已!”
秦项掌中高举头颅,高声震喝。眼见昔日镇抚司使身首异处,一众军户皆心惊肉跳,不敢随意言语。
严况微微垂眸,掌中血迹蹭在乌黑衣角,不动声色道:“此人昔日里,对上阳奉阴违,对下残害压制,罄竹难书。罪证如今皆在我手,此人更为我一人所杀,是功是过,皆不连累旁人。”
说罢,严况将掌中长剑一掷,寒影白芒骤然没入沉墙。
“若我获罪不得性命,还愿他日新任之人,仍旧宽待诸位。”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思绪纷扰,却听得秦项大喝道——
“我秦项,无论生死富贵,都只愿追随严指挥一人!”
秦项双手高举头颅,应声下跪叩首,其余人见状,犹豫不过刹那,旋即接连下跪,同声齐道——
“我等只愿追随严指挥一人!”
……
夜深人不静,镇抚司中,犯人哭嚎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唯有东堂静室稍稍安静些许。
众人知晓严况久居于此,便也鲜少有人靠近打扰。秦项深夜来访,确认了四下无人,方才犹豫着推开了静室的门。
“大哥……”
严况正处理公务,闻声只随口应了他一声。
秦项思索片刻,鼓起勇气道:“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严况头也不抬道:“印在桌角,要调令要支银子,你自己去办。”
“不是……大哥,我……我是想请辞……!”
听闻此言,严况动作不由一顿。但秦项语气中却满是掩不住的欢喜兴奋。
“大哥……我、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我想,随她回老家成亲!”
……
“回禀王爷,此事下官定会妥当处置,还请王爷宽心。”
严况半躬身向人恭敬回话,屏风后人影却只轻叹一声,语气温和,言语却不留余地。
“严指挥。本王知晓,你一向宽待下属,奈何事关社稷,本王也不想逼你啊……”
“若真如你所说,只那女子听了不该听的,便早些送她上路为妙……本王会派个人帮你,若你下不去手,他会代劳。”
“只不过倘若本王越俎代庖,那是死的可就不止一人,而亏的,可就是严指挥你了。”
……
镇抚司阶前的獬豸石像上,血水顺着石雕毛发纹路滚落,秦项临终时的遗言字字如刀,刺心裂肺。
“严况……你为什么还不死?你的报应,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跟了你五年,只忠你一人……”
“你却杀了我的妻子,将我杖责革职……”
“你的报应……我看不到了。”
……
过往画面纷纷暗去,最后是黑与红连成一片,眼前景象扭曲之时,严况只觉喉头发涩,不由得挣扎起身,呕出一大口朱红。
“况儿!”
严况还未回神,却被这一声“况儿”惊得又被半口血卡在喉头,不免连声咳嗽。
“况儿……况儿?!医官呢!外头的人,快去把医官叫来!”
熟悉嗓音,以及那独一无二的称呼……
严况不可置信应声抬头,只见眼前人一脸的焦灼担忧,正伸手过来替他抚胸顺气,虽只身着墨蓝便衣,仍不掩非凡威仪气度——
正是当朝宰辅韩绍真,韩凝的亲爹,严况的伯父。
“……韩相公。”
严况拨开韩绍真的手,倒是别无他意,只是严况本就刚醒,韩绍真在他胸口这一番乱拍,倒叫他内息更乱了。
“况儿……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怎能不来!”
韩绍真一如既往迎难而上,拉着严况的手左看右看,眉头一皱又忍不住念叨起来:“瘦了,也憔悴了……唉,你将枫州那么大个烂摊子丢给了老夫,而后连句谢都没有,说走就走!如今这齐州府又被你搅个天翻地覆……唉,你可落下什么好处了?看看,你自己也伤得不轻……这般的四处惹事,老夫可真怕自己有朝一日,要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啊!”
严况无心听他唠叨,却是忽然心下一紧:“韩相公,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