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珠硬不下心肠,最终只叹了口气,拿手帕替对方擦掉嘴角的油渣。
“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嗯?我……”檀珠眉心微动欲言又止,随即拉着程如清的手拍拍:“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呢?”
身上的伤病虽养得差不多了,可三年来长久的折磨,叫程如清仍不能利落的说出话来。她支支吾吾,不知到底想说什么,最后,她抬眼迷茫的望向了高墙之外。
恍惚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记忆中有什么东西跃上了碧色长空。
“你想……出府?”
檀珠试探着问了一句,可程如清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的,并无反应,只那么呆呆望着,还拽住檀珠的衣角,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碎音。
檀珠本像是急着做事,可眼前仿若魂魄残缺的程如清,终究还是让她心软了。
“好吧夫人……我给你做个好玩的?”
檀珠缓缓握住程如清的手。那双手又糙又瘦,说是枯枝干柴也不为过,可檀珠的动作却极为轻柔,像是怕抓疼了她似得。
“走呀……来,这边儿……”
檀珠一路催促着,程如清神色呆滞,却还是乖乖加快脚步跟上,两人手牵手,裙角随步子曳起层层云波,然而到了主院的门口时,程如清却迟疑了。
不能进。
她心底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回响。这个院子,她不能进,若是进了……好像就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很重要的……
檀珠不明所以,只好停步。她只知这是何府主院,主君何俊勇就住在此处,院中有许多青竹,那是她哄程如清开心要用到的工具。
她还想再问,却发觉对方那双木然眸子离竟生出了泪花,瘦弱无比的双肩也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你别害怕……他今日不在家。”檀珠还当程如清是害怕何俊勇,毕竟程如清没少被他打骂,害怕也数常事。可檀珠连声劝慰,却不见起色,只好揽她肩膀扶人坐下。
檀珠握住程如一的手掌轻拍道:“你既不想进这院子,那在此等我可好?”
程如清乖巧点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痴痴望着远去人影,待到檀珠回来时,手中多了几根竹枝,她挑眉浅笑,故作神秘拉着程如清道:“走,我们回后院去。”
程如清顺从的跟着檀珠走,整个人像是一具没魂儿的木偶,她脑中间歇冒出的意识,让她眼中偶尔冒出些或惊惧或悲伤的色彩。直至她看见,檀珠将那堆碎竹条变成了一只……
蜻蜓。
“看看,好不好看呀?像不像?”
檀珠笑意盈盈,举着那竹蜻蜓在她眼前来回比划,玉手纤纤左摇右晃,见程如清还是只愣愣的看着,檀珠当她是魂魄又飞出七窍了。
“来,夫人,我教你玩儿。”
说着,檀珠绕到程如清身后,胸口贴上她单薄的后背,双手缓缓绕到人面前,挽起她双手扣在了自己掌心,与其一同挟着那竹蜻蜓,用力一搓——
程如清身子不可抑制的一颤,她不由自主仰起头,视线随着那竹蜻蜓飞上高墙。
她恍然想起,那个人好像没有骗自己。
这模样奇怪的竹蜻蜓的确能飞的又高又远……能飞出那碍眼厚重的高墙,飞得出枷锁牢笼,抛得下所有得痛苦屈辱,只以那一抹翠绿清浅,扶摇直上碧空。
飞出去了……自由了。
程如清笑了。
她哽咽着,嘴角勾起一抹恍如隔世的笑意,泪花宛如檐雨滴珠,连绵不断,却刚巧砸在了檀珠的手背上。
檀珠不知所措,她稍稍侧首过去,却也刚巧瞥见程如清的笑颜。
原来她会笑的。檀珠猛然发觉,那个被众人踩在烂泥里的疯女,五官实是极为精巧的……这天地间精华凝萃造就的比例姿容,却被她往日的呆滞疯傻掩盖了。
她这一笑,那双木头死鱼般的眼,泛着泪波灵光,却如清夜星河倒流,流入心海漾漾。
……
阴雨连绵,不见晴日,程如清缩在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就连被子也都是潮的。
她隐约记得今早看见何俊勇出去了,跟着一大群男人,想来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雨夜人静,雨声嘈杂,却也正适合办某些事。同样睡不着的檀珠掀被起身,正要出门时,却见门前一道小小的人影。
她神色顿时警惕起来,随手抓起一把剪刀,猛然推开房门的瞬间却愣住了。
那缺魂的主母,正披着件薄薄的衣裳,满头雨水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