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我……”来福哽咽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他很想埋怨小苏先生,却又觉得无从怨起,只得狠狠跺了跺脚,扭身跑远了。“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媒婆一边帮小新娘梳头一边说着吉祥的话,春花红着脸、低着头,她还太小,并不知道要怎样做别人的妻子。村长的孙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来福一样傻?一想到来福呆头呆脑的憨样,她不由轻轻笑了一下,又突然间觉得有点难过。这一点点的难过,在众村人嬉笑欢喜的情境中显得那么无足轻重。来福猫在春花家篱笆旁的树窠子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他使劲眨了眨眼、偷眼向院里打望,只见春花的小脸和她身上的喜服一样红,像个惹人喜爱的大红苹果。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春花的眉眼,那一团团的红在他眼里又模糊起来。春花今天就要嫁给村长的孙子作童养媳了,可是小苏先生明明说他和春花……来福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睛,这才发觉小苏先生并没有说过他能娶春花这样的话,原来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来福愣了一会儿,风吹过他哭花的脸,扎扎拉拉的疼。小苏先生远远站在来福身后,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悲悯。他并不后悔没早些告诉来福他与春花无缘,起码在今天之前、那孩子不必屈着自己的心。他太清楚日日提心吊胆害怕失去的滋味儿,那滋味能逼得人发疯,窥破天机换来的不是平安顺遂、而是惶恐不安。在天道之下,世人不过是蝼蚁,自以为能掌控命运的蝼蚁比悟透天机的蝼蚁幸福得多。小苏先生走过去,把哭累的来福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道:“不过是一时的伤心,会好的……很快你就都会忘了……”他虽这么说着,却不由在心里反问自己,真的能忘了吗?真的忘得了吗?媒婆的梳头歌又随风传来:“一梳梳到尾……”“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素还真,梳个头你念念叨叨什么呢?”黑衣童子不耐烦的埋怨道,“哪儿听来的歌谣?”“无欲猜猜?”白衣童子握着师弟冰凉柔软的黑发仔细的梳着,边梳边接着念道:“二梳梳到尾,白头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你!”还没等白衣童子唱完,黑衣童子已从椅子上跳起来,恨声骂道:“你取笑我!”“怎么是取笑!”白衣童子笑嘻嘻地说:“只不过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黑衣童子不依不饶,气呼呼地去打白衣童子握着自己头发的手,“什么白头同心的,你想娶媳妇儿了吧!你还修什么道……这种混话,跟你媳妇儿说去!”“是我不对还不成?大不了你罚我,”白衣童子左躲右闪抓着黑衣童子的头发就是不放,“就罚我给你梳一辈子头,好不好?”“朝如青丝暮成雪。”白衣青年为黑衣青年梳着发,“我们的头发在同一天都白了。”“已过了百年了。”黑衣青年低声道,细而白的手指轻轻把玩着一支水晶莲花簪。“无欲,你还记得吗?”白衣青年笑着念起来:“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白头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我们这也算白首同心?”黑衣青年没有答话,他只是淡淡的从镜子中望向白衣青年。两个人的脸映在一面铜镜里,他们俩明明挨得那么近,却偏偏要隔着镜子才望向对方……小苏先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依然是鄙乡野村、空空荡荡。寂夜无声,思念如狂。——谁把你的长发挽起?谁给你做的道衣?——《同修的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凤翥龙蟠不同天啪嗒,一片红叶落在卦摊儿上。春去秋来,日子像流水似的过,逝者如斯。小苏先生和来福对坐在卦摊儿旁,相对无言。来福本就不善言辞、近来更是沉默,小苏先生望着他无精打采的小脸,斟酌着开口道:“来福……你想不想学些什么?”“学些什么……”来福只是呆呆重复着他的话,如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像是琴棋书画、占验卜筮之技?或似轻身健体、修生养性之法?又如陶朱端木、买卖经营之术?”小苏先生见他只是摇头,又叹着气道:“就是运筹帷幄、平治天下之道也不是不可……”来福仍是摇头,他思索了一忽儿,小声说:“小苏先生,我只想学学,怎么才能不再伤心……”小苏先生听了一愣。斜阳晚照,秋风又起了,萧瑟的秋风拂过枯叶的声响犹似呜咽的箫声。纵然他智谋道术冠绝天下,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一种术法能让人不相思、不伤心。他想起龙宿提到的太上忘情,不知道修炼至那种境界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忘、会不再伤心。去河边洗衣浣纱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笑闹着从远处走来,春花拎着篮子走在人群里,盘起来的黑发被夕阳笼上了一层光。她没有向卦摊这边望,只是低着头走了过去。来福的眼圈又红了,心里暗暗埋怨她狠心。其实她望或不望、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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