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
五泉山殡仪馆大堂外,数层台阶之下停着一辆吉普。戴着墨镜的男人倚在车头,略低着头正在打电话。
张东晨穿着一身黑衣,抱着暗紫色的骨灰盒,站在西厅外台阶上,仰起头看了一会儿悬在天空的那轮光芒刺目的太阳,低下头时眼前划过一簇簇斑驳的黑影,那些黑影拼接成一个熟悉的人影。当他用力去分辨的时候,人影已经飘散。
他抱着骨灰盒沿着台阶慢慢的往下走,裹着黑衣的消瘦身影就像一个徘徊于人间的阴间使者。
邢朗见他出来了,就对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等我回去再说’随后挂断电话,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张东晨一言不发的上车,坐在副驾驶,拉上安全带,继而抬起双手搭在盒盖那并不精致的浮雕上,如释重负似的低低叹了一声气。
邢朗把车开出殡仪馆西门停车场,行驶在市郊墓园周边寂静的公路上,两旁不断划过绵延不绝的柏树林。
张东晨很坚强,得知父亲自杀后,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直到取出父亲的骨灰盒,邢朗也没有在他平静的脸上寻找哭过的痕迹。他的眼圈隐隐泛红,眼中始终悬着一层泪光,但是却没有眼泪流下。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邢朗在警局尸检室外接见过许多得知亲人去世前来认尸的死者家属,他们大都悲伤不知所以,对着已故的亲人哭的天昏地暗。但是张东晨却没有表现的如同那些人一样悲伤,邢朗至今都记得当他告诉张东晨‘你父亲昨天晚上自杀了’时,张东晨只是神色茫然又疑惑的看着他静止了片刻,随后他的眼神略有闪动,忽然间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垂下眼睛说:“哦,那我……”
一句话没说完,张东晨忽然噎住,略显慌乱的站起身,出门去了卫生间。
邢朗在办公室等了他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张东晨回来了,洗了一把脸,脸上和双手都布满水珠。
他在邢朗对面坐下,抬起袖子慌乱的擦着脸上的水渍,说:“口供还没录完吧,我刚才说到……”
随后,张东晨很冷静的录完了口供,过程中只是偶有出神,语言组织的略有语病,除此之外他的情绪一直保持的很稳定。
一场只有两个人参加的告别仪式过后,张东晨捧回了张福顺今后寄生的骨灰盒。
“走前面开门。”
邢朗说道,然后抱走了他手里的骨灰盒。
张东晨走在前面,到了门口,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率先走进去整理房间。
邢朗站在门口,看到客厅里被推翻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书籍和衣服。
他帮张东晨把桌椅和沙发翻正,把地上的一些杂物简单的归纳分类,小小的客厅很快被整理到可以待客的状态。
“你坐一会儿,我去拿东西。”
张东晨指了指沙发,然后进了洗手间。
邢朗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随后在沙发坐下。
很快,张东晨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香皂盒。
他把香皂盒递给邢朗,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邢朗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摆着骨灰盒的矮桌。
张东晨把盒子拉到面前,双手捧在盒子两侧:“我爸在信里说的‘新肥皂’应该就是这个。”
盒子里面沉甸甸的,的确装着什么东西。邢朗把盒子打开,拿出一个被黑色塑料袋缠了好几圈,只有一快肥皂大小的东西。几层塑料袋被揭开,邢朗发现裹在里面的是一只面积很小,款式老旧的黑色手机。
他试着开机,但是手机屏幕始终不亮,想必是没有电了,一直沉睡在盒中。
“怎么来的?”
他问张东晨。
张东晨起身去烧水,站在厨房里说:“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们搬到芜津后才出现的。”
邢朗收起手机,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骨灰盒,又问:“你不知道你爸一直在干什么?”
张东晨靠在厨台上,盯着炉火等着水壶烧开,眼睛里微微恍神儿:“我只知道我爸经常出门,一消失就是两三天,一个礼拜也有。偶尔还会受伤,我也问过他,在外面做什么,但是他从没告诉过我。”
“为什么忽然搬到芜津?”
“他说,想给我换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说着,张东晨苦笑了一声:“肯定是谎话,但是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邢朗看着他的侧影,沉默了片刻:“你见过你父亲的三个同乡吗?”
水烧开了,发出蒸汽顶动壶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