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道:“天空谷有一个雪场,被称为冬天赏雪的圣地。”
说着,魏恒顿了顿,坚定的口吻荡然无存,似乎瞬间无措了许多,请求似的道:“江雪儿想自杀,救救她。”
邢朗有片刻的沉默,不知是在向谁许下承诺:“你放心。”
但是,他拦不住一个怀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女孩儿一心寻死的脚步。
他食言了。
无边无际的雪地,像是人烟从未涉足的仙境。洁白的雪花在月下泛着清光,她不知疲倦的追求更远,更洁净的远方,把与她如影随形的白雾丢在身后,雪地中留下有去无回的痕迹。
在无人的雪夜里,她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因美貌、教养、和卓越的家世,从未在人群中低过头。在寂静的雪地里,她又捡起了被羞耻心所驱赶的自信,又变成了那个为朋友和老师所称道的‘江雪儿。
她不愿意弄脏了任何一片雪,不愿显得和她们格格不入,所以她穿着一套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裤子,雪白的棉衣,雪白的雪地靴,连戴的帽子和手套都是雪白的。
仿佛她是雪做的,浑身上下干净的一尘不染。
雪就是她的入殓服。
这身衣服,还是周司懿带她去挑选的。他极有耐心,不厌其烦的看着她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每次她从试衣间走出,他都很认真的端详着她,先称赞她的美丽,然后挑出不合适的地方。就这样,他们几乎逛遍了芜津所有服装店,从白天逛到黑夜。那一天是她三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
想起周司懿,她很感激他。他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只是她在遇难后唯一的一个求助对象。
因为她见识过他在面对自己时,眼中的真诚与敬爱,所以她相信,他愿意帮助她恢复‘江雪儿’的身份,哪怕违背了法律,违背了道德,违背了社会秩序,他都会站在那些东西的对立面,竭尽所能的帮助她。
她向他告别时,第一次拥抱了他,随后她感觉到他的眼泪流进了她的脖子里。
当时她并不悲伤,只是感到幸福。被他所理解的幸福,被他所尊重的幸福,被他所爱护的幸福,被他所怀念的幸福。
他出现的太晚了,如果他出现在她的厄难来临之前,她愿意不竭余力的同样给予他幸福。
这些话她没有对他说出口,因为她快要死了,让一个活着的人长久惦念一个死去的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所以和他告别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我回去了’。
归去吧,归去……质本洁来还洁去……
终于,她不再向前,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已经迷失了来时的方向,远离人间,到了一个恰似仙境的地方。
在这里,空气是宁静的,月光是清明的,就连随身环绕的雾气都是那么可爱,她心里即轻松,又快乐,好像全世界都在对她眉开眼笑。
她躺在雪中,看着夜幕中像是被摔碎的玻璃似的明星,恍惚之间,旋涡似的星空似乎吸走了她的魂魄,她的身体变的轻飘飘的,身下的积雪越来越软,仿佛躺在云层里。
随着飞升感袭来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自身体中坠落,这种感觉让她心里一时空洞的厉害,想闭上眼睛去追溯,却只掠了满眼灿烂的星空。
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