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妖怪而言,问名字是一件很失礼且很冒犯的事,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作为引战的理由。可是地震鲶被那句朋友砸昏了头,马上回道:&ldo;我叫石!&rdo;就这么轻易的,把与性命相连的真名说了出去。无形的契约瞬间将两人连接起来。小女孩一无所知,咯咯笑着,&ldo;好奇怪的名字,不过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呢,真好。我的名字也很奇怪,是阿贺取的。不过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rdo;眼看又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小女孩突然住了嘴。&ldo;糟糕,这下真要挨骂了,再见!&rdo;&ldo;……再见!&rdo;地震鲶试着大声说。之后几乎每天,那个叫雪霁的小傻子都会来池塘边和地震鲶聊天。事无巨细,连天上的云形状不一样了,她都能大惊小怪上好一会儿。不过地震鲶倒是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而雪霁说的最多的,就是&ldo;阿贺&rdo;。她总是叽叽喳喳地提起他。&ldo;阿贺今天买了肉!&rdo;&ldo;阿贺今天没骂我啦!&rdo;&ldo;阿贺去干活啦!&rdo;阿贺,阿贺,阿贺……虽然地震鲶没见过他,可从雪霁那没营养的话里,他也勉强拼凑出来一个人的形象。这让地震鲶对他产生了空前的好奇心。于是在雪霁不在的时候,地震鲶开始支起耳朵听路过的人说话。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听了几个月,地震鲶终于大概知道雪霁和阿贺的关系了。阿贺是流浪到这个村子里的瞎子,虽然是流浪汉,可他从不低头乞讨,只是沉默着。村里的老渔夫怜悯他,说他是个可怜人,便教他做织网之类的杂事,好歹安顿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处,在一个难得大雪纷飞的冬季,阿贺织的箩筐卖得只剩一个了,眼见天黑得快,他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在呼啸的风雪声里,阿贺听见了断断续续的细小的哭声。脚步一顿,他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向着哭声的方向走过去,在深深的雪里,他看见了一个已经没有哭泣的力气的襁褓中的婴儿。没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村里人只知道后来阿贺破烂的小屋里,多了一个婴儿。问阿贺,他只说刚好剩一个箩筐,索性装着带回来罢了。有人说他一个瞎子,连养活自己都够呛,哪里还能多养活一张嘴?还有人说他蠢,捡什么不好,捡一个女娃娃回家,赔本买卖!阿贺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好像他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小女孩一天天长大了,眼神明亮,笑容可人,谁见了都欢喜。直到有一天晚上,阿贺睡着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雪霁发了高烧。他是个男人,又是瞎子,自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看不见雪霁白天迷迷糊糊的样子。而几岁大的雪霁只以为是不舒服,懂事地强撑着,不想让阿贺为她担心,直到晚上,她烧得越来越厉害,失去了意识。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阿贺对此毫无察觉。等到白天阿贺醒来,发现了不对劲,带着雪霁去找赤脚医生,才知道她发高烧了。阿贺跪在地上,握着雪霁小小的手,大家第一次听到他说了那么多话。好像他手中有一捧沙,即使用力抓住,也不断从指缝间流走,只留下来些许。而他不能失去仅存的沙。幸运的是,雪霁醒了过来;不幸的是,雪霁烧坏了脑子。她的智力永远停留在了五岁。地震鲶偷听到的不仅有这些往事,还听到嘴碎的妇人和混混对他们的嘲弄。说他们一个瞎,一个傻,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他们不吉利,让自家孩子离雪霁远一点,傻子发疯,会咬人的。甚至有用下流的语言提起雪霁,说她已经十二岁,很快长大了……地震鲶很不喜欢他们这样在背地里说话,一听就用水泼他们,让他们仓皇而去。有一天雪霁说有个大婶在她买东西的时候,悄悄塞了一块糖给她。地震鲶忍不住打断她,&ldo;你不知道,那个大婶在背后说你坏话,每次都多拿了一个钱,一颗糖你就满足了?&rdo;&ldo;那又怎么样?&rdo;雪霁眨巴着眼反问。&ldo;这……&rdo;地震鲶从来没告过黑状,有点卡壳,&ldo;他们就是欺负你傻!&rdo;&ldo;可我就是个傻子呀。&rdo;雪霁平静地说。见她这样平静,地震鲶反而咂摸出一点大智若愚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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