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知道方从哲说的是实话。
毕竟天下钱粮分配权、话语权和基层民众动员之权力都掌控在这些读书人手里。
一句话,如果没有天下读书人的支持,皇帝想收个税都收不起来,甚至还会被质疑统治天下的合法性。
但朱由校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
此时,朱由校就只笑了笑道:“他们不满之心肯定是有的,朕也想到了这一后果,但好在这天下可提供给他们富足高贵生活的国度就只有大明,所以,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你立即替朕拟道诏旨,明年天启元年,为开启新气象,特开乡试和会试恩科!让礼部抓紧办此事,六百里加急通知各布政司,务必要让天下士子在年前得知此事。”
朱由校说着就道:“朕不相信他们还有心思来议论朝廷的不满而不是赶紧备考或者督促自家子弟备考!”
说着,朱由校就叹了一气:“十年寒窗啊,能多一次考中进士做人上人的机会,谁想错过?”
方从哲听后大为赞同,忙奉承起来,笑着说:“陛下圣明!天下士大夫虽说自命清高,但也大多为功名所累,若真开恩科,那天下士大夫顿时只想着让家族中几个进士自己中个进士,而至于天子如何,也就都抛诸于脑后了,这科举之法乃锁天下士大夫之利器也!”
“真乃天恩也!陛下这恩诏,必暖天下士人之心。”
韩爌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但韩爌的内心是苦涩的。
因为韩爌知道这恩科一旦开了,那天下读书人的确会真的消停一会儿。
毕竟天下进士举人还是很少的,而没有中举人进士的士子还是占大多数的。
作为寒窗苦读数载的读书人谁不想一朝成名天下知,然后成为人上人?
“这开恩科的诏旨一下,除了已经中进士的少量文人,大部分文人都是要赶紧备考的,也没谁敢在漕粮、田赋、盐税上跟朝廷作对了,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跟朝廷作对而影响自己的科举之路!偏偏自己还不能反对!虽然自己不想让天下进士举人增多,毕竟越多自己这个进士出身的就越不尊贵,这跟货一多就便宜一样,可天下未中进士和举人的士子肯定不愿意自己反对朝廷开恩科的,自己要是真阻止朝廷开恩科只怕要被天下读书人给活活骂死!”
韩爌心里此时就如此想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招真狠!是一个与推恩令类似的阳谋,虽然自己和很多文官都知道这样做对自己这些人不利,但却无法拒绝。
朱由校笑了笑,他就是要让天下进士越来越多,多到不值钱的地步。
因此,朱由校便吩咐道:“即刻拟去吧。”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
“阁老!天子直接起杀心,您们当时在城门上为何没有阻止呢?!难道您们也要学那方从哲一味逢迎天子不成?!”
在韩爌回府后,钱谦益深夜拜访了韩爌,并在此时责问起韩爌来。
韩爌一想到之前在左顺门看见的场面,拿着茶杯的手依旧还有些颤抖,道:“非是仆不想阻止,是阻止不了!当时,陛下身边除了我们几个文臣,全是天子自己的人,仆当时要是有一句话让天子不满意,只怕也早已身首异处!”
钱谦益听后捏紧了拳头,问:“难道真要重现宪庙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局面?”
韩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拿方从哲对天子示威,天子就拿你们向我们示威,当今天子和神庙不同,颇有要不逼得天下皆反不罢休的意思!”
接着,韩爌又说道:“过些日子,你们就会知道叶公是回不了朝堂了,进入内阁的是前吏部尚书王象乾!”
钱谦益听后拧紧了眉头,也叹了一口气:“在意料之中,如今我东林失势,叶公自然难以再回内阁。”
而钱谦益则突然激动地说了起来:“可那么多条枉死的文臣,他天子真的说诛就诛,真不怕尽失我读书人之心吗?!”
韩爌笑了笑:“陛下已经下诏,明年开恩科。”
钱谦益听后顿时不语,沉吟片刻,看着早已不像往日一样出去聚会,而是在堂屋外发奋苦读八股文的韩爌之子,说道:“江南一县未中生员的读书人就有数千人,未中举人者更多,如过江之鲫,这诏书一下,对于许多读书人而言,倒也的确如一场甘霖!可于我们已中进士的文官而言,有何益处?陛下这个少年帝王是跟谁学的这种把控人心之术?!”
……
“这个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