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允诚无语地看了冯经纶一眼,说道:“冯侍郎,是你们违背国法、凌虐生民在先,也是你们自立私法在前,而未将天宪国法放在眼里,不是本官要对你们多么决绝!
至于天下生民是愿为你之佃户,还是为我之雇工,凭其自愿,本官可从未胁迫强令谁必须做雇工而不得为佃户;
倒是令子在佃户因为契约到期而来天津谋活时,却被其殴打,甚至被殴打致死!视人命如草芥,视王法为无物!
但现在,弄得好像你们才是被压迫一样,而本官反倒成了卑鄙无耻之徒!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着,华允诚就大声喊道:“将其拿下,押入大牢,严审其不轨之罪!”
冯经纶听后更加恼怒:“你,你……”
这时候,华允诚麾下营兵走到了冯经纶身后,正要拿冯经纶,冯经纶当即朝营兵怒喝道:
“滚开!老夫乃致仕侍郎!就凭你们,有何资格说老夫谋不轨,老夫不过是立了一些族法而已!”
“也不知道你是真愚昧还是刻意不想承认唯君权天授,万民唯君可御,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私立族法,甚至是决断他人生死的族法,有违背君宪之嫌疑。”
华允诚说着就把惊堂木一拍:“唯天子可操生杀予夺之权,其他人皆亦无此资格!本官是巡抚,代天子巡狩地方,领有王命,自然有资格说你谋不轨!拿下!否则,立斩无赦!”
“是!”
营兵们因此强行锁拿住了冯经纶。
冯经纶则依旧盯着华允诚。
通过华允诚的话,他已经感受到华允诚这个文官已经和他致仕前接触的同僚文官大为不同,在思想观念上大为不同。
在他当官的万历年间,没有谁强调君权天授,也没有强调生杀予夺大权当只归于天子,也没有谁说万民唯君可御,而是都在积极提倡匡正君父得失、认为士大夫当承担更多的责任。
“华允诚,你们现在这些文官变了,开始自发的成为天子鹰犬,而不是为了天下仗义执言!士林有你们这些人,越发的要完了!”
冯经纶因此在被拖出堂外时,而高声喊了起来。
……
“王泰!亏你还曾是我大明少宗伯!士林里,有你这样跋扈而视王法朝纲为无物的人,简直是我士林之耻!
若士林皆是你这样的人,整个士林迟早都要完蛋!我汉人士大夫若真学圣人之学还都是如此,那社稷迟早都要因为你们这些人而败坏!
本官虽只是七品知县,但也是天子任命的一方父母官,唯本官可代表此地之王命!你有何资格诋毁本官,还要对本官处以私刑,你这已形同谋反!”
武清县城。
在马世龙带着家丁精骑奉旨进入武清县城之前。
被绑在木架上的武清知县陶允知此时正朝底下坐在太师椅上的乡绅王泰大声喊了起来。
王泰则一脸冷漠地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不是老夫要除你这恶官,而是百姓要除你这恶官,老百姓说你被妖人附身,故而只知害民欺民,惹的天怒人怨,老夫有什么办法!”
“哼!你挟民自重,你就不担心朝廷迟早会知道真相吗?!”
陶允知冷笑了笑,然后大声喝问道。
王泰则突然怒吼道:“你少拿朝廷来吓唬老夫!老夫已年过花甲,岂会有偷生之恋!至于九族之祸,那就罢了,老夫数代单传,如今更是只有一女,又有何惧哉!
如今,老夫只想出口气,狠狠地收拾你们这些夺我乡绅之利的混蛋!清丈田亩,老夫忍了;摊丁入亩,老夫也忍了;可你这陶县令只知为完成考成,而不但严行新政,还严行国法,竟为一些贱民的死而要杀老夫女婿!老夫女婿乃是有功名的人,岂能与庶民同罪!这口气,老夫断不能忍,我士林中人本就该为人上之人!”
王泰说着就喘着粗气又道:“老夫也真是不明白,你陶允知也是进士出身,士林中人,竟也会为庶民杀自己士林之人!你这是在坏规矩!老夫不得不烧你!”
“烧!给我烧死这个恶官!”
王泰激动地将拐杖放在地上敲了起来,然后大声喝令道。
一时,陶允知身下的柴火开始烧了起来。
陶允知因此苦笑了起来:“想不到我陶允知竟会葬身劣绅之手!”
嗖!
突然,数支利箭破空而来,在空中如蛇一样舞动着箭杆,然后没多久就穿在了正点燃柴火的王家家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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