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鍙倒是无比怀念以前言官可以在朝堂上随便哔哔,充当搅屎棍,让内阁和六部甚至是内廷二十四衙门都不得安宁的时代。
但现在不行了,六科言官虽然还可以喷,但不能随便喷,内阁被明确赋予了监督六科的权力。
故而,现在六科言官也就不敢再瞎哔哔。
梁鍙因此也只说道:“我就不相信,满朝文武,还真的愿意守这些规矩,像被圣人一样要求着,你觉得满朝文武受得了吗?”
“听说与犯罪无关的道德建设,皆由元辅拟定,而如今的元辅倡导的就是对士大夫要严,要求士大夫恪守礼制、端正作风,所以,针对士大夫提出了一系列道德要求,越是位高权重的,要求越高,一品和同一品待遇的王公大臣,连说话不准爆粗口,不准斗殴、不准赌钱这样的规矩都有!反而对百姓们没什么要求,除与君权相关外,百姓怎么僭越都行。”
杨明回道。
梁鍙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这都是皇长子刻薄寡恩后造成的遗毒!如果不是皇长子搞那么一下,朝廷不可能这么急切的要禁奢靡之风!”
“所以,仁主难逢,以前以为信王可信,可信王在陕西的表现就很令人失望,现在以为皇长子可为天下主,如今看来,也是个冷血的。”
杨明附和道。
……
“上苍生我在这钟鼎之家,是让我锦衣玉食,过富贵荣华生活的,不是让我被他刘鸿训像圣人一样管着!”
勋贵洛中侯黄九鼎也在看了新颁布的敕令后,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这些勋贵,依旧会承担替皇帝祭祀各处重要陵寝的任务,且也有还在军中担任要职的,也就会时常出一些公差,自然也有机会吃拿卡要,靡费公帑,但现在,他没想到,朝廷会直接明文规定,他们要是在出公差时,进行奢靡消费,被查到就得赔偿所费,甚至还要被罚款,乃至被革除世职。
所以,黄九鼎非常愤怒。
“老爷!已有礼科言官彭耀上奏,弹劾我们侯府僭越,门庭建成了国公之规格,如今已有负责此事的锦衣卫上门来查,我们该如何办?”
而在这时候,黄九鼎的门房却来通报了一件事。
黄九鼎听后,颇为郁闷地道:“还能怎么办,立即改,去找工匠来,先把大门拆了重造,让锦衣卫的人进来,让他们看看,还有哪些地方僭越,我们改!”
“是!”
虽然黄九鼎心里对刘鸿训这样搞而感到不满,但他也不敢违背敕令,还是老老实实地配合了起来。
……
没多久。
地方上也收到了关于追查亏空、以及加强作风建设、禁止官员奢靡消费的敕令。
湖广巡按御史卢传言在收到这敕令后,正在一处驿站,与几个官员把酒言欢,且也吃着山珍海味,旁边也陪有娼妓之流。
卢传言因此大感头疼,心道:“这都是皇长子不配合造成的后果!”
“卢公,眼下朝廷下诏永免田赋,虽说是千古第一善政,可这让我们这些做地方官的,和底下的胥吏差役,日子就越发没以前好过呀!”
而此时,招待他的黄州知府顾鸿雯还不知道朝廷严查亏空与加强作风建设之事,而依旧向卢传言吐槽着朝廷的永免田赋之政。
永免田赋之政虽利于地主和百姓,但不利于地方官府和胥吏。
因为地方官府和胥吏就不能通过勾结缙绅擅改田册而收取好处了。
所以,对于地方官府和胥吏而言,就都少了一个可以借此机会盘剥百姓的机会。
卢传言则点头问道:“这是怎么说?”
“本来免差役,就够让我们这些为地方官的没法随意使用民力,而造福一方,如今倒好,田赋也免了,我们连农财是半点不取,可一旦发生灾害,还得自己拿钱粮出来赈济,这算怎么回事,官府彻底成了务农者之官府,而只剥削商人?”
本地大缙绅何嘉谟回答了起来。
他何家已是商业型士绅,土地粮食收入在其家族产业中占比很少,而且还能通过勾结官府修改田册,把这点田赋也能抹掉,甚至能通过勾结官府,在官府收上新粮后通过倒卖官粮获得更多的利。
但现在朝廷因为海外殖民收入增加以及工业发展后带来的工业税增加,而尽免田赋后,反而使得他们这些为非作歹的缙绅失去了和官府勾结而牟利的机会。
所以,何嘉谟这种缙绅虽然是大地主,却并不因为朝廷永免田赋而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