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郓城县乌龙院书房里,深夜来访的郓城知县时文彬对阎婆惜说道:“我自从入仕到如今,已有十三年。认识许多人,也得罪过许多人。”
“然后呢?”阎婆惜问道。
“这十三年我只学会了一件事,每一个衙门,不管明也好,暗也好,都有自己的规矩,不能乱来。第一步是把它学会。不过很多人没有学会就已经死了。知道为什么吗?自以为是!第二步,就是把这个规矩抽丝剥茧,学会如何不触犯规矩,懂得如何利用这些规矩,这样才能勉强保住性命。职方司衙门,是可以没有鬼字房,还是可以没有我们这些人呢?没学会走就去跑,可以,但要先问问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如果不是,最好还是一步步来。”他一边说,一边围着书桌来回踱步。
阎婆惜道:“供奉这番话我不明白。等回到汴京,这些规矩供奉可以说给高学士听,看他明不明白。你在汴京时,就和太师府的人眉来眼去,真当别人都不知道么?”
“我那是奉命行事,就是要和他们交好,好获取他们的信任,套他们的话,查他们的罪。”
阎婆惜摇了摇头:“是不是你借着高学士的命令,首鼠两端,你心里自己清楚。这些话和我没关系,不用再说了,我也不想听。”
时文彬双眼望着屋顶:“那换我听你说,你倒是说说看,要怎样才满意?”
“你轻举妄动,坏了宋江的事,就是坏了我的事。我还等他事成之后也能得一份功劳,做个乡君县主。”
“果然是臭味相投,你的野心和宋江一样大。”时文彬讥讽道,“还乡君县主,你该不会和宋江姘居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他的正妻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阎婆惜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天色晚了,孤男寡女深处静室,多有不便,供奉请回吧。”
“好,好,好。”时文彬笑起来,“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枉自送了性命,黄泉路上休要怪我。”他左手按住阎婆惜,右手拿着刚刚趁着踱步从书桌上悄悄拢在袖子里的压衣刀,在她胸口就是一刀。
阎婆惜是个弱女子,虽然刚入‘鬼’字房的时候也学过几手技击防卫术,可天生体弱,哪里是时文彬的对手。
“你……你……竟然敢……”阎婆惜捂着胸口难以置信道。那胸口上的血涌了出来,把衣服都浸透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宋江的压衣刀。他为了报复你首告他勾连梁山泊的强盗,深夜前来杀了你。可惜,我职方司痛失一巾帼豪杰!”时文彬看着刀上的鲜血,快意的说道。
“职方司……不会饶了你。”阎婆惜气若游丝,勉强说道。
“唉,这么些年,没有亲自动手杀人,手艺都生疏了。你死了,谁也说不出来我什么,没人知道我今晚干了什么。说起来还要谢你提醒了我,宋江的功劳我要独占,谁也别想夺了去!”时文彬又是一刀,捅在阎婆惜小腹上,使劲旋了一旋。
当时鲜血飞出,阎婆惜倒在血泊里。时文彬怕她不死,再复一刀,那头伶伶仃仃落在地上。
时文彬把刀扔在地下,擦了擦手,蒙上面巾,出门走了,走时故意把院门大敞开着。
第二日午后,果然有邻人前来报官,说是乌龙院大门敞开着,他们进去看时,发现阎婆惜死了,屋里到处都是血迹。
时文彬便派了张文远带了仵作和几个公人去,带回那把压衣刀来。
张文远认得那压衣刀是宋江常用之物,他和时文彬不谋而合,只要宋江的罪名越大越好。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言辞,只对时文彬说道:“宋江这厮胆大包天,竟然不惧艰险,趁夜杀了这阎婆惜。”
“却是为何?”
“他……他是杀人灭口,怕这女子招了口供。”
“言之有理。公事房不能一日无人主事,你暂且署理第一名押司。宋江案子的卷宗,你好好理会,给本官办成铁案!”
张文远拜倒谢恩,闲话不提。
只说宋江弟兄两个,途中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登山涉水,过府冲州。
但凡在路上,早晚安歇,有两件事免不得:用脏碗,睡死人床。这份辛苦不必细表,单说这一日,兄弟二人来到沧州横海郡地界,寻人打听了柴进庄处,径直投庄前来。
宋清问看门庄客道:“柴大官人在庄上也无?”
庄客答道:“大官人在东庄上收租米,不在本庄上。”
宋清便问:“不知此间到东庄有多少路?”
庄客道:“这里到东庄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