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武松摇摇晃晃,赶过林子背后,只见一个金刚般大汉,披着一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把蒲扇,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看那人脸上,只见黄髯斜卷,唇边生风,眉下一双怪眼,与那日孙秀所扮母夜叉颇有几分夫妻相。
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多半就是蒋门神了。”
武松行了十步,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屋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旗,写着四个大字:“河阳风月”。再转过来看,门前一带绿漆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旗上绣着五个金字,写的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武松进得店来,只见店正中间装列着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柜旁边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用木盖子盖着。那女子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时娶的小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歌妓。她相貌非凡,让人疑是文君当垆重卖酒,但头上身上都是金光闪闪的首饰,显得这女子好似被人雇来卖首饰一般。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在柜台正对一张桌子坐了。武松双手按着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子看。那女子瞧见,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回转头看了别处。
武松呵呵怪笑两声,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主人家在那里?”
一个酒保过来,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先打两角酒尝尝。”
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女子舀两角酒下来,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大声道:“不好,水里掺了酒,尿一般,换好的来!”
酒保身上醉气逼人,来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
那女子接来,又舀些上等酒下来。武松提起来大喝了一口,“噗”地吐在柜台前,大声叫道:“这酒里掺了水,也不好,快换来,不然饶不了你!”
店里别的酒客纷纷看过来,那酒保忍气吞声,去柜边道:“娘子,这客人醉了,好似寻隙滋事一般,就换些上好的与他罢,休和他一般见识。”
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来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烫一碗过来,武松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道:“这酒略有些意思。”
武松端起碗慢慢呷,问道:“你店主人姓什么?”
酒保答道:“姓蒋。”
“坟头上长草的草头蒋?”
酒保道:“是。”
武松道:“为何不姓李?”
那女子听了,大怒道:“这厮哪里吃醉了,来这里吃野食么!”
你道那女子为何如此生气?却是因了汴京名妓李师师的缘故,那时妓家多用李姓。武松问那妇人为何不姓李,就是明摆着问她为何不当妓女。
酒保劝那女子道:“他是个蛮子,又吃醉了,不懂事,休听他放狗屁!”
武松问道:“你们说什么?”
酒保赔着笑道:“我们自己说笑话,不干客人的事,你吃你的酒。”
武松正要找茬,哪里肯被他就这么糊弄过去。他指着那个女子,道:“酒保,叫你柜上那顶老下来,陪我一同吃两杯酒。”这顶老是有宋一代对妓女的调侃之语,还是当初武松去清河录事巷寻金莲时燕青说与他听的。
酒保笑道:“客人休要胡说!这是主人家娘子,不是来陪酒敢趁的。”
武松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道:“原来是主人家娘子?”
“是哩。”
武松端起一碗酒,拿着腔调道:“便是主人家娘子,陪我吃酒也不打紧,我也是不嫌弃的!”
那女子听了大怒,骂道:“杀才!该死的贼!”她推开柜身,就要奔出来。
武松把手里那碗酒只一泼,泼在地上,冲到柜身里,正好迎着那女子,一把扯住。武松手硬,那女子哪里挣扎的开,只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做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提出来,往浑酒缸里一丢。
只听得“扑通”的一声响,那妇人正被丢在大酒缸里,浑身被酒湿透,身上乳臀曲线毕露,一众酒客大饱眼福。
那几个酒保,发声喊,上前与武松厮打。武松提了两个,放到其余酒缸里,剩下两个酒保都被武松一拳一脚打倒了。有一个厨子,见势不妙,悄悄走了。
武松心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也过去,大路上打倒他,教众人都笑话他。”想罢便赶出来。
且说那个厨子径奔去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