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我就看见一张张脸看着我,问我一个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只能永远忘不了他们是怎么死的。事情已经到了那一步,我没办法回去。那些脸只能永远停留在我的过去中。
太多的人依靠还未到手的前程,谋求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只为了让那些他们压根不喜欢的人羡慕自己。
这个世界上好人多少都要吃些亏,要不然不能被称之为好人——在梁山泊也是一样。
这一年,己亥,宋国宣和元年,辽国天庆九年,金国天辅三年,夏国元德元年。
这一日,四月二十二日。
梁山泊山寨庆贺宋江署理寨主,聚义厅旧有牌匾换为忠义堂,堂里摆下筵席,又与满山喽啰发下犒赏。因晁盖新丧,不好大肆铺张,宋江深以为憾。
饮宴已罢,青眼虎李云禀道:“小弟自上梁山泊来,本欲成就一番事业,再衣锦还乡,探望老母。然而晁天王正值春秋鼎盛,却不幸中箭身亡。小弟有感人生无常,想趁当下去探望老母,多给金银,以便奉养,还请首领恩准。”
宋江道:“你是孝悌的勾当,如何不准。”他又吩咐神算子蒋敬道:“从山上公库,支取百两黄金与李云贤弟,作为山寨之礼。日后其余兄弟也全依此例。”
吴用拈着胡须,对李云说道:“你上山时曾有案底在身,虽说已过去数年,官府缉捕必然松懈,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仍需小心谨慎。依小生之愚见,不如就山上寻些以往打劫来的粗笨货物,装个辕车,再带几个心腹伴当,扮作商人一同回乡探望,可保路上平安无事。”
李云谢道:“还是军师首领想的周全。”
有赤发鬼刘唐前来相禀:“公明首领,小弟想与李云兄长同走一遭。李云哥哥上山,皆因小弟引起。那日,沂水县沂岭下曹家庄恩将仇报,不念小弟救他女儿之恩,反捉拿小弟见官,幸亏被李云兄长救了。后来上梁山泊甚急,一直未能报仇。小弟想趁此机会,一者送李云兄长,二者前去报仇。”
宋江道:“正应此理。我们梁山泊忠义为国,这等不讲恩义之人留他不得。你可与李云贤弟同去走一遭,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可还需别的兄弟帮忙?”
刘唐道:“那曹家庄不过是个破落山庄,没什么人会技击本领,庄客也不多,小弟一人足矣,若是事情棘手时,还有李云兄长可以帮忙,不劳其余兄弟大驾。”
李云见刘唐如此说,已知拒绝不得。他偷看了吴用一眼,见吴用面色如常,便答应下来。
二人收拾行李,装了车马,当日便下山往沂水县行去。
随后无话,过了十数日,想起求亲之事,吴用心神不定。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径直去后山娘子寨寻女李广花雕。
娘子寨成军与梁山泊别处都不同,马、步、水、弓、巡哨、远探、报走、辎重诸兵种俱全,除去人数不多之外,全是女子充当,甚至还有两个健壮妇人可以操炮。花雕因不喜统带喽啰,加之箭术出众,因此专管娘子寨中箭术操演,白日里常在女军弓手营中。
吴用晃着羽扇,进到娘子寨营门,有放哨的女兵前来问讯,查对无误后方才许吴用进去,一个轮值军官相陪。
还没进到营房,远远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声道:“我们女子不如男子身长,也不如他们力大,要是上了战场,一箭换一箭,一刀换一刀,必是吃亏的。因此挽弓要稳、快、准,不可舍长求短去求力大,只求他射一箭来,我还多箭去。挽弓之手,非稳而不能。”
吴用听了,心里暗暗点头,他虽然不懂射箭,但这个道理的确适用女兵。
那轮值军官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个一长一短,拉长了腔调喊道:“军师首领到。”
却听那个女声顿了一顿,随即不耐烦道:“山寨条例,练兵或作战时,若无明令,首领驾到无需肃立,我们等操练完了再说……”
吴用听了,又多加几分佩服:这军纪严明,堪比当年柳亚夫细柳营练兵。
他伸脚迈进房里,看了房中情形,一下子愣住了。
“婆婆妈妈做什么?当断则断,操练马上就要结束,快点,买定离手!”仍是刚才那个清丽的女声,却是女李广花雕在高声催促。她那干燥的手颇为修长,每个指甲都修得贴肉,并且的确如方才所说,稳,非常的稳:手在空中不见半丝抖动。只是那手不是挽着弓,也不是搭着箭,而是捏着三个象牙骰子。
只听花雕喝道:“不叫敌寇匹马还!”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