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那时心里隐隐有几分担忧嫂嫂再度出现,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嫂嫂,都不见得会是好事。正是基于这种担心,武松这两年已放松了对那唯一已知的线索“牵机毒”的追查。
孙二娘后来提过好几次,去阳谷县取些金莲的遗物置办一个衣冠冢,也都被武松拒绝。
武松在心里自嘲道:“如果说有牵挂的人或者事情都算软肋的话,我恐怕浑身上下都是肋骨了。”他按下心头的思绪,呼出一口浊气:“山寨草创之时,确实干过一些赚人入伙的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而且山寨来去自由,也没见过有谁求去。”
鲁智深摇头道:“来去自由?阿弥陀佛,二郎,你不该是喝多了酒喝傻了吧,你当梁山泊这伙子人是一起花钱凑份子喝酒么?就算是凑份子喝酒,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是不想去,而是着实去不得。二郎,你一心坦荡,耿直磊落,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孟州被人骗的那么深。这些话洒家一个莽和尚劝你,当真是不伦不类,可世上终归是众生好度人难度,不可不防。”
鲁智深说的是当初武松发配孟州时的旧事。武松初到孟州时听信金眼彪施恩,打走了独霸快活林的蒋门神,却因不许施恩再去收快活林那些商铺的闲钱,而被陷害的事。好在后来有惊无险,发配路上被孙二娘在飞云浦救了。
“大师今天怎么这个做派?不像个和尚,倒像个……像个碎嘴婆子。你平日不是最烦劝别人,也被别人劝吗?”武松疑惑道。
“要你管,现在洒家在说你,不是你说洒家。”
见武松不说话,鲁智深又说道:“不是洒家胡乱疑心别人。洒家一开始从军时也是你这般,不过都是自己吃亏,倒也没什么可说的。直到后来,误信人言,失手打死了人,连带送了数十条无辜人命,才到大相国寺出家,说是避祸,其实是赎罪。从那时起,才慢慢悔改了些。”
“大师,我已知你曲里拐弯的意了。我会提防宋公明的,你莫要再说了。”武松只觉得心里发堵,不由有些焦躁。
鲁智深摇摇头,今天还是心思乱了,竟然莫名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太不像自己了。
当日黄昏,东昌府副将之一的中箭虎丁得孙正在吃饭。他刚刚睡得饱了,要晚上去梁山泊大营查探。
没羽箭张清来到,丁得孙正要起身拜见,张清按住他:“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丁得孙擦擦嘴:“已差不多了,吃的太多行动不便。”
张清点点头,问道:“都准备好了?”
丁得孙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包裹:“都好了。”
“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去那里探营,要是被擒了该怎么处置。”
“宁死不屈。”
“不好。”张清摇头道,“不要轻易说什么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丁得孙疑惑道:“不死又能如何?难道要降了?”他恍然大悟:“将军是要我诈降吗?”
“有点这个意思,但还不太一样。”张清解释道,“我们在这里是和他们斗,降上梁山泊一样也可以和他们斗。”
丁得孙不由汗颜:“窝里斗么?”
“我也说不好。你降上梁山泊之后,只记得我们往日的情分,不要被他们迷惑了。”
丁得孙哈哈笑道:“将军这说得也太远了,哪有那么容易被擒。”
张清一脸正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事一点都不远。你不被擒就是最好,若是事有万一,只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这些话。你家里的人,不用挂心,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你不要多心,我张清是阴狠了些,但还没下作到把他们当人质的地步。日后你一封信来,我会设法送他们到梁山泊和你团圆。”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丁得孙也正经起来,说道:“将军对我有提拔之恩,平时又是亲兄弟一般对待。丁得孙不才,必然不会对不起将军,若有违反,叫我这辈子每日饥肠辘辘,但又饿不死,每晚身如刀割,不能入睡。”
“不用立誓,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必须立誓,我信这个!”
张清点点头,倒背着手去了。
丁得孙收拾利索,悄悄出城来。他反穿着一件羊皮袄,脸上蒙着青布,在一处偏僻城墙缘绳子而下,往卢俊义大营摸来。
丁得孙原本是猎户出身,目光锐利,夜能视物,经常在夜里进山捉拿猎物。这等昼伏夜出的勾当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没多时便看到了梁山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