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三竿时,吴用晃着一把金纸折扇出了门,他闲逛了一回,往宋江住处走去。
那时已是四月天气,暖风微醺醉人,远处的云烟好似轻歌曼舞女子身上的薄纱,如梦似幻。四下里芳菲大多已尽,只剩下草木葱茏,芳野萋萋,偶有黄色的山茱萸在野地里星星点点开放。几只春燕,正趁着落日前短暂的余晖在那里啄泥。一只乌鸦悠闲的扇动着翅膀,慢慢的飞过长空。
眼见路边不远处有几丛花异常奇特,花瓣好似蝴蝶一样。吴用闲心大起,下了路走到花丛中,想采摘一丛回去送与女李广花雕。不料手还未碰到那草棵,那些花瓣纷纷飘走,仔细看去,却不是花瓣,而是各色蝴蝶停在那里,被惊走了。吴用在花丛中站起身来,却见一朵柳絮迎着风,颤颤巍巍地飞过来,飘在阳光里,又白又亮,好像永远都不会落下来似的。那柳絮飞到吴用面前,他伸出手,柳絮盘旋了一会儿,稳稳停在手心里,好像一只白蝴蝶落在花上。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吴用吟起了大晏的《破阵子》。不等下半阙吟完,那柳絮一下子散开了,有如雪片一般,飘向四面八方。一阵悲春伤秋的空虚忽然笼罩了吴用:这春日风光还来不及细细品味,酷热的炎夏就要无情的到来了。
走不多时,已到宋江住处。见吴用来到,院门口的护卫中军首领郭盛上前施礼。
吴用问道:“宋公明首领用过晚饭也无?”
“正与萧让一起吃酒。”
“你怎么没陪着?”吴用随口问道。
“我这两日生疮,安神医不让饮酒。”
“他们吃多长时间了?”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了。”郭盛使个小喽啰先去通报,自己陪着吴用往院里去。
宋江得了通报,见吴用来到,急忙请他落座,亲自把盏。
吴用见那桌上盘碟中菜肴整齐,心里略有诧异:“这两个厮不是吃了小半个时辰了么,如何席面这般整齐?”他未及多想,只说道:“晚间吃酒不利养生,不吃了。”
宋江对在一旁的圣手书生萧说道:“你且去,等我得了闲再叫郭盛唤你来。”
萧让答应一声,在一旁书桌上收拾些纸张条幅去了。
宋江道:“萧兄弟不愧叫圣手书生的,这两日我跟他习字,颇有长进。”
“只习画押就好了,别的也用不上。”
“英雄所见略同,我只练一个‘宋’字。”宋江又劝吴用道:“左右也是无事,小酌两杯却是无妨。”
吴用道:“却是有好事。公明首领快些用饭,公孙胜那里白日遣了樊瑞来,要你我前去检视虚皇坛,因夜里容易寻纰漏,被小生推在晚间里。”
宋江闻言大喜,猛饮了几大盏,胡乱用些饭菜,借着酒兴与吴用来到坛前赏玩。
宋江和吴用二人来到虚皇坛前,早有入云龙公孙胜和混世魔王樊瑞等候多时。
公孙胜却没穿往日的宽大样式的道袍,而是换了紧身样式月白色道袍,很是素净,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却多了几分清冷儒雅,然而和这斋事的热闹却有几分疏离。走动之时,也没了往日道袍下面系挂着的各色咒牌互相碰撞的响声。
吴用打趣道:“一清先生这身打扮好生爽利,莫非红鸾星动?”
公孙胜脸一红,道:“军师不要取笑,贫道这身打扮只为检视工程便利。”边说他边引着二人上了虚皇坛。
只见那虚皇坛分内坛、中坛、外坛三层。外坛比地面高一尺五寸,用干净黄土筑成。外坛周围安置方木,方木上挂了二十个红灯,每两个红灯夹着一门,周开十门。每门都有匾额,两边门楣挂着木牌,木牌上雕刻着飞仙日月。
外坛往上,便是中坛。中坛拦了三道红绳,每道红绳间隔三尺,除了西北门用来出入外,其余门都拦住。那三道红绳从上往下,依次悬挂满了彩幡、红纱灯、木纂符旛。中坛地上,铺满金砖,虽是晚间,但看上去仍是光彩照人。
吴用蹲在地上用指节扣了那砖,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如真的黄金一般。他问公孙胜道:“这是用什么造的,该不是用蒜条金吧?”
樊瑞道:“这金砖是泥砖,并非黄金铸造,但造价却非比寻常,有一块砖值一两黄金之说,因此叫做金砖。”
“造价为何如此高?”
当下樊瑞解释了,原来做这金砖先要选土,所用的土质必须黏而不散,粉而不沙。选好的泥土要露天放置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