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想不想去做的分别罢了。
他们兄妹两个都清楚,澜澜本名唤作苏澜,当年这苏姓还不是让她避讳的存在,身为太子太傅家里的嫡女,京中谁不知苏家的小姐是个美人胚子,哪怕年纪尚小,想要与苏家定亲的人家也数之不尽。可惜后来太子太傅获罪抄家,她也差点被充入教坊为伎。关键之时,是原本便对其一见倾心的十四皇子出面求情,请皇帝将这个无辜的姑娘赐给自己。
做皇子妾室,怎么也比充入教坊强上千百倍。可偏偏那时有另一个人也为这姑娘开了口。
那尚且年幼的赵明珠并不知十四哥向父皇开口在先,只凭着自己的心意便张口“抢”去了这个原本属于自己哥哥的女人。而在那之后的许多年,皇帝都不允许十四皇子再开口讨要这个妾室。
“我知道,父皇不许十四哥娶你是担心他收买我最信任的人。我也知道,十四哥他并未放弃过,哪怕违抗皇命也想娶你回府……可后来,父皇默许了这事,你却拒绝了十四哥。”手里那捧水早就流尽了,赵明珠的目光却仍没有从指尖上移开,话语里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感激,“因为你也担心他的接近别有用心,你不想让他利用你算计我。”
这些年,澜澜与赵安棠总是不近不远的相处着,明明已经与夫妻没什么分别,但有时又疏离得好像敌人一般。赵明珠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若不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当年未必不会成就一段好姻缘。她十四哥太有本事,当年既然能够说动父皇改变主意,自然也能让澜澜摆脱奴籍嫁给他。可是澜澜却拒绝了这桩婚事,宁愿当一个没名没分的情人,也不会与赵安棠做夫妻。
情意是抹不平的,她心中从始至终都有着那个男人,可夫妻毕竟是不同的,她不能在服侍公主多年得到信任之后,还将自己与十四皇子绑在一起出嫁从夫。
只是她也受不起公主的感谢。
“这些年您对我恩重于山,我却仅仅是做了应做的事,甚至未能当断则断,再也不理会他。您未怪我,已是对我的宽容。”澜澜将这一切都想得很清楚,“无论到了何时,我永远站在您这边。哪怕不是为了您的恩情。他,也不是我的良人。”
难道她做了皇子妃之后,赵安棠便不再是那个赵安棠了吗?他或许不是生性风流,但就算只为利益,那府邸里也永远不会缺了身份各异的女人们。
妻妾成群,儿女环绕。
不缺她一个。
自从对那男人动了真心之后,澜澜便再也没有指望过成婚嫁人。他不是她的良人,她心知肚明,可又偏偏放不下这段情,那便只剩下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她并不后悔。
“公主,有时候世上的事没有对错之分,若您觉得值得,不会为此后悔,那便是对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劝到这小姑娘几分,但对方的安宁喜乐已是她如今最大的期盼,“明日之事暂且不知,顺从此刻的心意又有何不对呢?”
赵明珠回到房里的时候,顾阮还坐在窗边等她。他似乎也是刚刚沐浴完,身上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水香。
见她回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主动避了避坐到床尾。但在看到她止步不前之后,脸上的笑意还是收敛了些,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往软榻那边走去,“天色这么晚了,快睡吧……”
赵明珠终于上前了一步,却是扯住了他的胳膊,
“在床上睡吧。”
少女的脸色并无异样,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关切。
顾阮瞬间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羞愧。他摇了摇头,努力克制着心里的遗憾,然后将手臂从她掌心中抽出来,“你叫我去榻上睡,我反而好受些。”
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赵明珠神色一变,轻轻“啊”了一声,连忙往床的方向走了走。
这一晚澜澜未进来服侍着,看她盖好被子闭眼睡觉之后,是顾阮起身熄了烛灯。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日有些累了,赵明珠入睡得很快,没多久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顾阮躺在相邻的软榻上,几次试图闭上眼睡觉,脑子里却是混乱一片,一会儿闪过的是赵明珠满面哀色说出的话语,一会儿又是少女那玲珑的曲线和颈间的香气……想得久了,似乎那香味就萦绕在鼻间,惊得他猛地张开眼坐起身来。
夜深人静,又是深秋,偌大个公主府连虫鸣声都不闻。
翻身起来时,顾阮被自己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往床铺那边望了望,却见那少女仍在帐子里睡得安稳。他这才放下心来,坐在软塌边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