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潋滟,平铺一地霜华。
他们两个走在人数稀廖的街道上,正如以往,可距离远之又远。
“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啊?”她笑着问,颇有些谈笑风生的轻松。
“京都。”
他冷淡地回复,可回复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
“啊,那不错啊。”
宋执梳没有要深问的意思,三个月的独来独往已经让她学会了和他一样的沉默,她的能力与知识与日俱增,充盈了原本被才气与少时热血溢满的青年胸腔。
闽修则听到她简短的回答和精简的语言,眸中流光怔了一瞬,脚步都微微踉跄了下。
他们两个人都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
不过是三个月
就让半年的相处,残破得不堪一击。
都变了,全都变了,在月色凉如水的夜,在秋菊淡如茶的季。
后来,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默契地不再交流,也再也没有留过晚自习,再也没有一起去吃烧烤,再也没有一起回家,一起去后山,一起进城镇。
学生们以为他们莫名其妙地决裂了,可很快的,他们又发现,闽修则很喜欢在暗处看宋助教。
那眼神像中是飘摇无情阴沉的海波里又载着密密麻麻痴痴缠缠,刻之入骨的情绪,看一眼都胆颤,尤其是在看到宋助教婉拒门口的追求者时,暴风更盛。
他们觉得很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里,只当他们是师生之间的闹别扭。
他们是师生,在他们眼里,宋执梳光鲜亮丽,明艳四射,温柔如水,与每位同学都保持着客气却友好的距离,是一位完美的教育工作者。闽修则不学无术,贪得无厌,祸水难收,是不折不扣的坏种。
是的,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如此稳定却又拥有不可跨越的鸿沟的师生。
宋执梳最近的作息已经让她在活力满满之中空出了些闲情,直到校长来找她,唤她出去,到了闲处无人的地方,才低声和她说起话来,可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惊奇:“宋助教,我知道你来这里,就是历练历练,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调走啊?”
宋执梳没听明白,看着她但笑不语。
“这不,京都来了一封信,那可是京都大名鼎鼎的名校呀!就是问你要不要前去的呀!”校长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的殷勤:“宋小姐啊,以后到地方了,麻烦多帮我…美言几句…您看行吗?”
“我可担当不起,”宋执梳连忙扶着她,在她炙热的目光下,艰难开口:“我……能拒绝吗?”
校长没想到是这个问题,顿时诧异地看了过来,宋执梳连忙补充道:“我只是现在没想好,我很喜欢这里……就是想问一下,有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然,”校长虽然惊讶,但是还是爽利回应:“信上说了,去留由宋小姐决定。”
宋执梳点点头,敛下眸里深思。
不知道是被谁听了去,宋助教要去京都的消息席卷了整个校园,宋执梳也没办法回应到底要不要去,就任由他们闹去了。
至于发信人,宋执梳有点头绪。
但是宋执梳也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去。
留在这里,她和闽修则之间看起来已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留下只是浪费青春,离开在京都等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风险太大,而且她也……舍不得。
这件事快要把她折磨疯了,亦然,也快要把另一个人折磨疯了。
月夜如泄,却照不住矮小低墙。
闽修则烦躁地合上生物书,看着面前斑驳的墙壁发呆。
两三个月的课程,他在陈济那里努力在跟,所以现在落下的没多少。
但是落下了其他东西……很多。
太重了,他甚至拾不起来。
他和宋执梳当时的矛盾太激烈,太固执,也完全不可磨合,可分离又太快速,太漫长,不可愈合,于是再见面的时候,时光荏苒中不可回溯的伤疤与质变,还有流光一瞬中他与她动辄难收和不知不觉的变化,都让话语变得艰涩又简略。
是的,他们现在很难正常交流了。
但是与之相悖的,三个月度日如年的训练与黑暗,还有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或者躺在奢华宽敞的床上静默到可怕地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心里那份不可言明的情感在无声无息又振聋发聩地发酵。
他眼前开始闪过镜花水月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她的泪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