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如此,她越是要小心身份。
不论是商队东家,还是大都护夫人,落在他们手里都不会好过。
她提提神,听着那箜篌声,口中低语:“阿婵,你听到了?他们的确是突厥军。”
“我听到了,突厥军……”曹玉林说,声音有些不对。
栖迟本想说杜心奴的拖延是个机会,她们应该早做打算,或许出去后还能将杜心奴一并解救了。
听到她的语气,转头看去,却见她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发青,立即伸手去扶:“你怎么了?”
曹玉林缓了缓,才说:“对不住嫂嫂,我旧伤发作了。”
栖迟心沉到了底。
钱没了,还有色,色没了,就只剩一条命。
可她必须得坚持下去。
※
窗口泛出一丝白时,已不知过去多久。
栖迟陡然惊醒。
她先前一直没有合眼,始终听着远处的箜篌声和欢笑声,却还是撑不住坐着睡了片刻。
现在醒了,是因为忽然察觉箜篌声没了,再细听,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紧接着,忽然传出几声高昂的突厥语,似在下命令一般。
就连身边坐着没动的曹玉林都抬起了头。
“原来如此。”她说。
栖迟问:“你听出什么了?”
“古叶城早被突厥把控了,”曹玉林低声说:“城里管事的靺鞨人送消息给他们,有人混入了城里,他们现在要去解决那批人了。”
栖迟心说难怪,那早就是联手设好的一个请君入瓮的套等着她来钻了,独眼难怪畏惧成那样。
“也许是三哥来了。”曹玉林几乎是用气息说出的这句。
栖迟心口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窗口望。
门上忽然一声重响,被人推开,一个突厥人用生硬的汉话大喊了一声:“都出来!”
听口气好像还是那个鹰钩鼻。
所有人都不得不起身出去。
栖迟压着情绪,起身时伸手扶住曹玉林:“你好些没有?”
她垂着头,走得还算稳,并未多说:“嫂嫂放心。”
出了屋子是院落,出了院落却是城中的街道。
他们被押来那晚天太黑了,绕了很多路,未曾发现一直就还身在古叶城中。
外面天还不够亮,栖迟悄悄看了看前后,他们是分批被押出来的,前面有一些人已被押着走了,后面还有的没出来,她没能看到杜心奴在何处。
街边,一群人站在那里等着,天光熹微中人影幢幢,看不太分明。
鹰钩鼻领着一群突厥人过去,与那群人交谈了几句,说的竟然是汉话,随即下令上路。
栖迟扶着曹玉林,大概听见了几句。
那群人是靺鞨人,他们等在这里,是要帮着这群突厥兵转移他们。
她眉头皱一下,心说就算伏廷来了,可能也找不到她们了。
如今整座城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要寻机脱逃简直难于登天。
一声呼喝,她回了神。
突厥人已经赶着他们上路了。
……
天色完全亮起前,浩浩荡荡被押着的人已经走到城门口。
鹰钩鼻忽然喊了一声,手一抬,不让走了。
“谁说要出城的?”他用汉话问。
突厥和靺鞨语言不通,靺鞨通汉话,以致于他们反倒要靠汉话来交谈。
一个靺鞨人回答:“去城外找个地方更妥当。”
“不行!”鹰钩鼻警惕地拔出长刀,转头指着所有人:“都蹲下,谁都不准走!”
被抓的几乎全是平民百姓,一见刀便惊叫着蹲下不敢动了。
栖迟也跟着蹲下,看一眼曹玉林,见她好些了,才把手松开了。
鹰钩鼻正指着个靺鞨人下令:“你,去关城门!”
那靺鞨人没动。
鹰钩鼻怒道:“怎么回事?叫你们领头的来说!”
那靺鞨人让开一步,他身后,一个人来走了出来。
栖迟忍耐着听着动静,却没听到说话声,悄悄抬眼,看见走出来的那个靺鞨人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胡服紧束,微低着头,一只手拿着马鞭,缓缓走来时,一下一下地轻敲在腿侧,好似在数着脚步。
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霍然抬头,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