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那个独眼。
他已经看出来:“人不少。”
她心沉到了底,低声说:“我本与他交易了,他现在追过来拦截,一定是突厥指使。”
伏廷心中有数:“无非是不想让北地好罢了。”
突厥针对商队,不管是出于私还是出于公,都是不愿意让北地好起来。
他们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栖迟默不吭声。
伏廷看她一眼,问她:“想拿回来?”
她自然想,否则就不会放话一根羊毛也要带回去,可对眼前情形很清楚,轻声说:“我们只有两个人。”
他沉思一瞬,说:“可这两个人是北地的大都护和大都护夫人。”
栖迟不禁看向他。
他指一下那里:“既然是北地的东西,为何你我不能拿回来。”说完拉她一下,“走。”
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商队连人带畜的在原地一直休整到此时, 才终于有人动了。
在胡人的看管下, 几个商队里的人自后方的木栏车里取了草料,挨个将这批牲畜幼崽饲喂了一遍。
其余的人都无声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 一片坡地下,两道紧贴的人影正看着那里。
“他们好似要上路了。”栖迟轻声说。
伏廷为防有险,俯下身时将她罩在了身下, 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看了眼胡人们面朝的方向,毫无疑问, 是要将商队赶回古叶城去了。
一直待到此时,他们也休整了一番,顺便将那头的情形都看清了。
商队前后左右的胡人都带了刀, 剃头,只留一条侧辫,那是靺鞨武士的装束。
说明这些胡人应当是古叶城中的靺鞨兵, 兴许是被突厥操控来做了拦截的事。
靺鞨兵虽算不上能征善战, 但对付人手不够的商队,已是绰绰有余。
伏廷坐起, 抓住栖迟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柄匕首, 盯着她:“就按我们方才定好的做, 怕吗?”
栖迟握着那柄匕首, 听着耳边他低沉的声音,不能说毫无畏惧,毕竟在逃出了古叶城后, 还未逃开危险。
但那些人出自她的商队,也是她的责任。
她低低说:“怕也要试试。”
伏廷看着她的侧脸,声更沉了些:“放心,你应当用不上它。”
栖迟不禁转过头,就见他自身后拿出了准备好的长弓。
他将弓握在手里,箭袋放在一侧,两眼沉着地在她脸上看了一眼:“有我在你就用不上它。”
听了这一句话,又见到他这样的架势,栖迟顿时心定了许多。
天上忽而传来一声鹰啸声,伏廷抬头看了一眼。
栖迟看他抬头,便也跟着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他看了两眼,低头想了想这附近一带的地形,就连居住了哪些部族也了如指掌,又看一眼泛蓝的天,说:“再等一等。”
……
片刻后,天彻底亮起。
忽来一句胡语呼喝,商队就像是一条凝滞的长龙,拖动了沉缓的身躯。
若非胡人众多,将商队前后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他们真的就只是在这里休整了一宿,不像是被拦截的。
最前方,那个独眼走了出来,抹着卷曲的络腮胡须,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强打着精神准备领路。
正要出发,忽的,有个胡人喊了句什么。
独眼闻声,惊觉地看过去,就见远远有一人走了过来。
那是个穿着圆领袍的中原人,纵然衣袍宽大,一路走近,衣带当风,行动间也遮掩不住其身姿纤秀窈窕,何况脸上还以一块白帕子做面巾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于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
商队正要上路,却忽而冒出了个如此打扮的女人来,难免惹人奇怪,那群胡人当中有人用汉话喝了一声:“什么人!”
对方站在一丈开外,说:“点儿。”
问话的人没听懂,持刀相对。
独眼拨开人走出来,看她那身衣摆已然脏污的圆领袍,越看越熟悉,再听这声音,脸色一变:“是你!”
是栖迟。
她拢着手站在那里,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平静道:“点儿过路,山门开否?”
这一句,是买卖场上的黑话,所谓点儿,指的是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