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幡飘飘,车驾与仪仗摆在庙门口,一行官老爷们簇拥着中间两三人踏上高高的台阶,又被恭敬地迎入庙内。
门开、门闭,四野阒寂。
数百米远的小茶楼处,三四个江湖人士在讨论。
“同人不同命,谁能想到姓叶的从一个人人皆知的废柴,摇身一变成天潢贵胄?”
“嘘!人现在姓赵,妄议朝官王侯,当心脑袋!”
“哼!”黑衣短打的中年男很是不忿,瞟一眼人满为患的茶楼,不敢再多言,只闷闷骂道:“昔日庄老爷泽被乡里、友待江湖豪客,出了名的善人,虽非侠士,却有侠名,惨遭不幸,他唯一的儿子不思如何光复家业,乐呵呵做个二椅子没名没分跟着别人——我呸!不要脸!”
“庄小公子去年拿了内廷茶叶采购的差事,今年隐约就有皇商的名头,在京郊买了一座园林,小世孙生辰当天直接送给他做礼物。”邻桌背对他们的女子忽然开口:“人说笑贫不笑娼,可不就这理?卖卖屁股,得些宠爱,寻常漏点儿好处,就是金山银山。”
几个江湖人闻言,互相对视,见女子头戴幂篱、一身道姑袍,又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非普通人能知,经验告诉他们应当谨慎对待,正要询问她是何人时,楼下一阵喧哗,竟是大批官兵涌入盘查,再一回头,女子已然不见。
官兵举止粗暴,摔摔打打地冲上楼,一瞧见携带兵器的江湖人当即喝道:“拿下!”
黑衣短打男连连询问:“我等究竟所犯何事?”
为首的官兵站在邻桌,摸了下还温热的茶杯反问:“这里方才是谁?”审度几人,语带威胁,“刚才有一群江湖人士闯入观音庙,惊扰贵人……所以,想清楚了再回答!”
黑衣短打男忙不迭告知那女子的特征,官兵挥手:“封锁庙街,查!”
女子跃过屋顶,落至一条无人的巷子,从堆放杂物秽污的角落里拎出一个竹筐,晃了晃,颇有重量,甩上背,翻过小巷,轻功踏水无痕。
城西破庙,地棘天荆,荒无人烟。
因着没人敢来,疯子便落脚此处,流浪多年终于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今日庙会人多,疯子到那儿讨到一日的食物就立刻回来,睡在莲花宝座之上、观音石像之后。
黄昏时,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地闯进来,将竹筐藏在莲花宝座的背面,盖上木板、破布草草遮掩,随即仓促离去,没发现头顶还有个乞丐。
片刻后,嘭地重响,女子撞飞破烂的庙门、摔进破庙的院子,大口呕血,在她的前方、踏进院门的黑衣女人面容冶丽、艳若桃花,身后跟随四名持剑侍女。
“小世孙藏哪儿了?”黑衣女人问。
“丢进臭水沟了,怎么沿路没发现?”女子勉强站起身,谑笑道:“赛仙儿,庙会的动乱是你弄出来的?”小世孙是她截胡得来的,不想半路就被发现,追杀至此。“哈哈……我是因爱生恨,情有可原,你是为何?为你死去的情郎报仇?”
赛仙儿几息间到女子跟前,掐住她脖子:“萧小姐,你不该在尼姑庵里清修吗?”
女子正是世家大族萧氏嫡长女萧望月,传言为赵世子落发出家:“你不也该在青楼楚馆里卖笑吗?”
“看来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和遭遇,所以你更应该把小世孙交给我。”
“可惜目的不同。”
“嗯?你想用那孩子要挟赵亭做侯府主母不成?”
“倒不至于如此天真……只是能帮我完成心愿,在实现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我自己。”
“那你就去死。”赛仙儿淡笑:“看在当初曾经同行过的情谊,我会亲自将你的尸体送回萧家,只是不知道赵亭知道他孩子死在你手里,会不会迁怒萧家?”
萧望月仰天大笑:“我早被逐出萧氏,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要不是他们算计,我怎会被迫出家?!赛仙儿,你以为你就逃得掉?”
赛仙儿挑眉、嗤笑,忽闻铁骑轰鸣,蓦地停在附近,陡然脸色剧变,钳住萧望月就急急退进庙里,却有二人自屋顶飘落,再回头,一群骑兵鱼贯而入,重重包围住她们一行数人。
骑兵们分列两边,走出来两人,打前头是个黄衫青年,骨相流丽,长眉浓睫,形貌昳美,身姿高挑如鹤。紧随他身后的人是个青衣男子,也是相貌俊俏,但与黄衫青年相比却如瓦砾与玉石。
“我儿何在?”
火光在赵亭脸上打下阴影,兼之面若罩冰霜,使其气势犹如九天雷霆,单单站在那儿便叫人两股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