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忍心,才借温子良之手杀你呢?”
赵亭:“起码你不忍心了。”
陆延陵深深地叹气,流露出怜惜之情:“我虽生气,但从没想要你的命。许是因我野心之故而害你经脉萎缩,衡山日夜相对,太长久的时日之下积累了层层愧疚……”
因愧生怜,才在他一再否认躲避的时候便已经将赵亭放在了心里。
别说和一个男人缠绵了半个月,被碰一下都会拼死拉上对方玉石俱焚,更遑论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除了赵亭,只有赵亭,能容忍与他的肌肤之亲,还能对那场遭遇恨之欲死的前提下,只想教训赵亭,从未想过动他的命。
赵亭垂眸,笑容矜持欣喜:“只要师兄心里有我、有这个家的一席之地,我就满足了。”
陆延陵:“傻子——”学他刚才的动作,从额头轻吻到嘴唇,辗转几遍,充满温情与爱怜。
赵亭一只手揽在陆延陵肩头上,余光瞥见另一侧的赵慕黎不知何时醒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有疑惑、迷茫和震惊,仿佛在说你们为什么和其他父母不一样。
“……”赵亭冲赵慕黎使了几个眼色。
到底相处更久,赵慕黎看懂他爹的意思,配合地倒回去睡觉。
“怎么了?”陆延陵问。
赵亭摇头,默了会儿,把脸轻轻地贴在陆延陵的小腹上,“府里有宫里的探子,爹娘都知道,以防打草惊人就没处理。我从荆州回来后,御医诊过脉,宫里头知道我需要休息,但接下来两个多月没有一日空闲,连休沐日也没有。”
他停下来,似乎在等陆延陵回复,但没等到。
熏香掉了一截灰,风吹过窗棂。
“萧氏倒了,就剩你家最扎眼。”陆延陵捋着赵亭的发丝,“若你立下大功还完好无伤,恐怕到不了京都。”
虽之前未曾面圣,但听从其令多年,陆延陵轻易能猜出皇帝的心思。
当今天子子息不丰,四十岁了才有三位公主,没有皇子,若不是强势把控朝堂,现在早被朝臣逼迫着领养宗室男丁。
不过宗室男丁稀少,大多死在当今天子夺嫡之时,剩下的几个都因疾病被放过,用来彰显皇帝仁德。
据陆延陵所知,现存的皇家宗室男丁根本没一个可继承大统,要解决掉也很容易。
若宗室男丁皆死尽,便从宗支选,其中以镇国公主这一支子弟最为优秀,赵亭不可能了,赵慕黎几率最高,故而父子俩连同郡主、侯爷都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这理由极其隐秘,赵亭他们都没想到,唯独陆延陵瞧出来几分。
只因宗支继承大统的概率实在太低,纵观古今,寥寥几例,更何况皇帝身强体健,保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皇子。
但在皇子出生之前,任何有可能夺取皇位的人都会被皇帝防备。
如果赵亭死在办差途中,剩下一个三岁的赵慕黎不要太好操控。
陆延陵将他的猜测缓缓到来,赵亭静静听完。
“师兄杀我,实为救我。今时今日,方知师兄情浓。”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陆延陵只提醒一句,而后松开赵亭的发冠,五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按摩头皮:“睡吧。晚些再叫你。”
“过些日子,我病一场,正好你身子重,也可陪你。等你好了,我把你扶上去,再病一场,慢慢把手里看得见的权利让出去。官场上,有你就够了,我本也不喜欢勾心斗角……”赵亭是真累了,说着说着便入睡。
陆延陵一边看书,一边照看着身边两侧一大一小。
直到天幕暗下来,凉风卷入窗户,一片两三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花瓣飘了进来,陆延陵抬头看去,灰黑色的天空飘落银粟,纷纷扬扬,由小转大,似将天地淹没。
陆延陵呢喃:“下雪了。”
咕噜噜,架在碳火上的水滚开了,一时将天地渲染得更为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