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来没有见过温云聿如此失态的时候。
从年少成名到如今的稳坐泰山,中间这条路,温云聿是如何走来的,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他很少见到温云聿狼狈的时候。
哪怕在面对血肉之亲的字字审判时,少年跪在滂沱大雨中,依旧挺直脊背,不见一丝愤怒不甘。
自那之后,他被迫切断家族联络,步步维艰,行走在群狼环伺的上京中,人人都想将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拉下神坛。
可他却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家族弃子变成了如今上京城中,谁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超然物外,端坐高台,遥不可及。
好像那场暴雨中的审判,三年弹指一挥的苦楚,只是寻常噩梦。
如今疾驰在这条曾经无比熟悉的路时,他都不免一阵恍惚,更遑论当事人呢?
只是没想到,下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温云聿满脸的愠怒在见到喻浅鲤的那一刻,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化成一汪春水,他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以为你已经进去了,”喻浅鲤有些委屈,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控诉道:“他们不让我进。”
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温家老宅。
这里离温家老宅有些距离,联想到之前的话……
温云聿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方绢帕,替喻浅鲤擦干净手上的污渍,拉着她的手腕,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多年未回,温家一如往昔,只是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守卫来。
“抱歉,您不能进去。”
温云聿没有说话,司机冲了上来,大声呵斥道:“这可是温家的大公子,谁给你们的胆子拦着的!”
守卫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依旧不通人情。
“抱歉,自我入职后,就没听过这号人物,今日是温家家宴,董事长吩咐过,谁来都不能进去。”
一听这话,司机更火冒三丈了:“你算哪号人物?也敢在这里叫嚣——”
“放他们进来吧。”
闻言,守卫听话的将门打开,循声望去,只见从喷泉后面走出一个黑衫青年,他摩挲着指骨的白玉戒指,嘴角一抹讥讽的笑。
“许久不见,看来哥哥如今过的…也不是很好啊。”
温云聿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他的装扮,似笑非笑:“画虎终类犬。”
说完,拉着喻浅鲤,径直越过他,朝正厅走去。
被嘲讽了也不恼,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皮笑肉不笑:“是我忘了,当年你离家也并不光彩,纵然有族中替你遮掩,但到底我是不敢学的。”
温云聿果然停了下来,身后喷泉正源源不断向外喷洒,水花自天而降,像极了那年没由来的大雨。
他只偏过半张脸来,眉眼似霜雪般冰冷。
“是吗?”温云聿的语气平淡,“先摆脱你私生子的名声再说吧。”
背影一如往昔般决绝,甚至不愿意分给他一个正眼。
可是凭什么呢?
明明你才是那个应该在地狱里待着的人。
温景逸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个如青松挺拔的身影,漆黑的眸子如一汪幽静的寒潭,整张脸上满是阴郁。
哥哥,别怪我。
要怪,就怪这天命吧,是他让我活着的。
路过的保姆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她立刻低头,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然而温景逸却看到了她。
他瞬间换了一副表情,满脸写满了天真与信任:“吴妈,您怎么没在厨房帮忙啊?”
明明是最贴心不过的话语,落在吴妈的耳朵里,与催命符没什么两样。
她抖若筛糠,连声音都在打颤:“二少爷…是、是先生说,让我去西楼拿个东西。”
听到这个称呼,温景逸的脸阴沉了下来,但很快,他扬起一抹笑来:“那既然这样,吴妈也帮我拿个东西吧。”
吴妈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温景逸嘴角还未收好的笑来。
她明白,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
正厅里,因为温云聿的到来,气氛凝重的令人窒息。
电视里放着一成不变的财经新闻,温母正任由人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听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