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荀允和没睡好,到次日午后,他便抱着囡囡在木塌上午歇。
章晴娘进去时瞧见他占了地儿,轻轻掀了掀唇角又出去了,她来到隔壁胖婶家串门,胖婶正在清扫屋子,回眸见到晴娘,眉梢弯下来,“晴娘,坐。”
晴娘坐下,自个儿斟了一杯茶,问道,“胖妞呢,睡了吗?”
“睡在芭蕉树下藤椅里呢。”
胖婶将扫帚搁下,去净了手进来陪着她喝茶,额尖的汗一阵一阵,胖婶不停地拂袖擦汗,再观晴娘,安安静静坐着,一身碎花裙如同大家闺秀似的,貌美如花,她羡慕道,
“晴娘命好,嫁了荀羽,他那么能干就算了,还能如此贴心,回到家里什么都不让你做,不像我家那口子,在外头挣几角银子,当自己是个爷,回来还让我伺候。”
晴娘听了这话心绪复杂,当年荀羽去章家提亲时,村里人都说二人是男才女貌,后来渐渐的,随着荀羽声名鹊起,每个人都说她能嫁给荀羽是好命,再到后来县太爷的女儿一次次登门侮辱她,骂她配不上荀羽时,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这门婚事是个错误,害怕哪日他真的跟着别人走了,看上比她知书达理家门显贵的大家闺秀。
他光芒越炽,越衬得她黯淡无光,他走得越远,她越跟不上他的脚步,每每送他出门,她立在拱桥上望着他背影,忍不住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十天,半月?
还是半年?
抑或永远都不会回来。
后来果然如此。
而与徐科成亲便不一样,徐科才智平平,家里有个庶长子,没人愿意嫁女给他,徐科救了她之后,屡屡跪下求亲,对她算得上死缠烂打,虽说婆母不满她成过亲,可但凡认识他们夫妻俩的,都说徐科娶到她是福气,说她有旺夫之相。
跟徐科在一起那些年,她从未担心徐科移情别恋。
经历过荀允和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爱上别人,她不过是选择了踏实平淡,仅此而已。
章晴娘心头苦涩,面上却露出浅笑,“那是因为你比我能干,秀水村哪个不夸你呀。”
胖婶冲她笑了笑,“傻姑娘,不能干有不能干的好。”
陪着胖婶说了一会儿话,章晴娘回到隔壁,荀允和已经醒了,囡囡还在睡,荀允和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给囡囡扇风。
午后阳光格外炽热,将窗棂都给映白了,囡囡睡得满头大汗,荀允和拿着小帕子替她擦拭,章晴娘见状去柜子里寻来一件茶白的小背心,又帮着囡囡将湿漉漉的小衫给解开,再给她换上。
荀允和下意识伸出手要接过来,章晴娘却是用胳膊将他的手给挡开,独自给女儿换衣裳。
荀允和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呕着气,“动作这么利索,可见养徐家那两孩子你上心的很,那徐科不帮你的吗?”
荀允和一时不知是疼惜她更多,还是恼恨她更多。
章晴娘心口又是一堵。
囡囡格外调皮,有时章晴娘去一趟灶房的功夫,囡囡就去院子里玩泥巴去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小衫立马能弄得脏兮兮的回来,她一面骂,一面将孩子抱进来洗干净,这一折腾,灶上的菜就糊掉了,章晴娘带囡囡带的心力交瘁,荀允和心知肚明,只要他在,从不叫她做家务,囡囡的事他也是大包大揽。
徐科就远不及荀允和体贴,孩子的事除非乳娘,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劳,荀允和这话一是讽刺她挑了个不如他的丈夫,二是讽刺她对另外两个孩子比对囡囡耐心。
世间之事难以两全,有一处好必有一处不好,章晴娘无话可说。
但她也没让荀允和好过,故意自嘲道,
“谁叫我不是做首辅夫人的命呢?到手的男人不是被人抢了么?”
章晴娘扔下这话转身去窗边喝茶,在荀允和看不到的地方,她默默掖了掖眼角。
这话狠狠刺痛了荀允和的心,他面上所有情绪褪得干净,只剩下无可抚平的痛苦。
半晌,他深深吸着气,哑声道,
“我们俩的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章晴娘轻嗤一声。
这会儿囡囡已被二人的吵闹声惊醒,小丫头蹙着眉茫然地看着爹爹和娘亲。
荀允和对着她立即露出笑容来。
“囡囡”
章晴娘闻声也转过身来看着女儿,小囡囡长得特别漂亮,双颊圆溜溜的,跟桃红的果子似的,眼神格外黑幽明亮,笑起来跟荀允和一模一样,夫妇二人从她笑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