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虞微点头,又问:“但照亮方寸一隅的萤火之光便不是光了吗?” 元素叹道:“太弱了,微弱得连路都看不清。” “光照大地的烈阳之光是光,照亮方寸萤火之光也是光,不论后者多么微弱,它都为方寸一隅带来了光明。” “你都说了,只是方寸一隅,那又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虞微一指芦苇荡上空的地上银河。“你看那地上星河,它照亮的是方寸一隅吗?” “可世间没有那浩荡的萤火星河。” 虞微道:“你听说过酒仙手刃巨阙宗峰主的传说吗?” “听说过。” 修真界没有史书,至少目前没有,但有传记传说,而每个仙人都有自己的传记传说。即便仙人已陨落,传说也会延续,直至被时间洪流湮灭。 “巨阙宗峰主屠戮百万人,却只判了几百年的牢狱,醍醐不服,遂于水月出狱之日前去挑战,手刃水月。” 虽然修真界坑得要死,但虞微觉得,受害者对法律的审判不服,可以在罪犯刑期结束后上门发起生死挑战是个好传统。 法律放过罪犯不等于受害者放过罪犯,虽然受害者更大概率是被赶尽杀绝,但说得好像受害者不能合法报私仇的蓝星,受害者就不会被赶尽杀绝似的,修真界好歹给了受害者复仇的法理——虽然本质上是因为修真界的法律成本太高,只能向原始的物美价廉的血亲复仇法做出妥协,最原始的法律也好过没有法律。 “但很少有人知道,当初水月被审判时,原告席上有我。” 元素惊讶的看着虞微。 “我被判决结果气了个半死,但更让我吐血的是,我发现,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判决,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有任何人觉得,杀人应该偿命。但你让现在的人们去看当初那场判决,必定会有一些人觉得扯淡,因为杀人应该偿命,即便这些人少得可怜,但绝不似当年,一个都没有。”虞微道。 “萤火的河流并非凭空诞生,亦非一日所生。”虞微望着蜿蜒的地上银河。“一点萤火升起,数点萤火紧随其后,更多的萤火汇聚,最终汇成这条光照四野的河流。” 元素出神的望了会萤火汇聚的河流:“最先升起的萤火会如何呢?” “大概率会死。”虞微回答,便如东夏国近代史上最先站起来反抗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皆不得好死,光是菜市场人头落地一种死法就能拉一张长度惊人的名单。 但虞微也不怕吓到元素。 在没有修真,死了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转世再续缘的蓝星,也没见第一批站起来反抗的人被杀后,后面的人就三思而后行,觉得跪着也可以。 或者说,后来者三思了,但三思的方向不同。 最早反抗的人:我觉得可以君主立宪。 后来:我觉得可以干掉皇帝。 再后来:我觉得可以干掉所有压迫者。 突出一个讽刺。 统治者血腥的镇压不仅没换来臣服,还换来越来越激烈的反抗——每个后来者都深刻汲取教训,前辈死了绝对不是因为反抗,而是前辈太软弱了,所以我要比前辈更激进。我若死了,那一定是我也不够激进,我的后辈啊,记得汲取我的教训。 若跳出东夏这个平台,将视野放到整个蓝星,将发现更吊诡的一幕。 巴黎公社被血腥镇压,所有人都被杀死,此后世界各地多次的工人起义亦不免如此结局,于是冬宫炮响后,列宁对未来的预期是:只要我们延续的时间超过巴黎公社,那就是胜利。 巴黎公社存在了72天。 虞微头回知道有人对胜利的定义是死得比72天迟一点,但从这点来看,列宁可以瞑目了,毛熊活得时间远远超过72天。 从中外这些抱薪者的心态也不难看出,站出来的人,尤其是最先站出来的那部分,死得一定很快。 因此,若是在蓝星,虞微肯定不会这么教孩子。 将人往死路上教,这不是害人吗? 但这是修真界,在这个世界,精致利己并不能让凡人苟且的活下去,因为死亡与意外一样,都是与死者无关的事,不论死者是精致利己还是舍生忘死都不会妨碍莫名其妙就死了的人生结局,就算将他们往死路上教也算不上害人。 修真者更不同,蓝星人类吉尼斯长寿记录也才一百多岁,而修真者,筑基境就有两百岁寿命,境界越高,寿命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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