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了!
突然,皇帝从胸膛深处吐出一声“呵”的叹息,嘲讽地勾唇笑了:“好啊,真是好啊。”
这笑容狰狞而扭曲。
“皇上这是想明白了?”萧燕飞睁眼说瞎话,笑容恬静。
“明白。”皇帝虚弱地抚掌,青紫的嘴唇一阵抖动,阴侧侧地说,“你们想让朕禅位,是不是?”
“那朕就‘禅位’。”
最后的“禅位”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黎才人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又慢慢地继续给皇帝捏肩。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连旁边几个低眉顺眼的宫人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萧燕飞嫣然一笑,犹如黑玉般的眸子光彩洋溢,如星辰璀璨:“皇上说的是。”
啊?
礼亲王几乎都听傻了。
他在脑子里把方才的事反复过了好几遍,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最初的震惊过后,礼亲王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禅位好啊。
自古以来,禅让便是佳话。
若是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禅位太子,那么太子这皇位自然更加的顺理成章,还可以避免后世之人拿阿池姓顾,又在卫国公府里长大的事来大做文章,斧声烛影地质疑阿池的身世。
礼亲王的脑子转得飞快,心里很快就有了决定:左右皇帝都病成这样了,太医都说了,皇帝的龙体再拖也拖不过年底。
为了大景江山稳
固,皇帝在他临死前做出些牺牲,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礼亲王当机立断地附议:“皇上英明。”
说话的同时,礼亲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扶手上,目露异彩。
皇帝脸上的笑更显阴冷。
他千疮百孔的心头恨意更浓,那是一种众叛亲离的愤怒,自万寿节后,就一直在他心头酝酿……
“好、很好。”他嘶哑的声音从咬紧的牙关中艰难挤出。
皇帝总共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但大半的精力似乎被消耗完了,喘息急促,在黎才人的搀扶下,虚弱地倒在了后方的迎枕上。
礼亲王与徐首辅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按古礼,皇帝提出禅让,太子必须要三跪九叩地辞上三次,直到皇帝第四次下诏禅位,太子才能却之不恭地应下。
现在别说太子不在京城,就算太子在,让他对着皇帝三跪九叩的请辞,估计也不太可能。
无须言语,两人便有志一同地达成了一致,当作不知道这古礼,让礼部烦心去。
礼亲王含笑道:“禅位是国之大事,但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等自当遵从。”
皇帝默不作声,唇挑冷笑。
礼亲王就当皇帝默认了,转头向着萧燕飞使了个眼色,语气和善地说道:“太子妃还要料理宫务,先回去吧。”
他的笑容分外慈祥,那眼神似在说,好孩子别怕,这里有叔祖父,去歇下吧。
“叔祖父,那侄孙媳就先告退了。”萧燕飞意会,屈膝又福了福,对着礼亲王盈盈一笑。
像一朵月光下静放的昙花,闲淡安然,就仿佛禅位这件事的挑起,与她没有一丝关系一样。
顾非池跟她说过,礼亲王他们并不知道留吁鹰让萧鸾飞给皇帝递了口信的事。
在礼亲王的心里,皇帝只是一个从前犯了些错,如今只盼着能够安稳终老的老人,一头拔了牙的病虎。
萧燕飞不动声色地扫过罗汉床上眼神阴戾的皇帝,若无其事地先行退了出去,梁铮的义子山海走在前面,为她打帘,领了她出去。
待走出东暖阁后,山海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太子妃,皇上先前晕厥了过去,黎才人慌了神,说皇上怕是不好了,奴婢才会去请您。”
山海生怕萧燕飞有所误会,有些紧张地解释了两句。
萧燕飞也朝后方那簌簌摇曳的门帘看了看,笑了笑:“梁公公做事,我当然是放心的。”
“告诉梁公公,让他好好办差。”
她目光明亮,嘴角轻翘,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见太子妃的眼眸里满是信赖,山海看得感动不已,连忙道:“太子妃真是明理,奴婢定会转告梁公公。”
跨出正殿的门槛,萧烁正在檐下背手而立。
衬着秋日下午的阳光,少年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一袭蓝色直裰被习习秋风吹得鼓起。
腰上别了一块锦衣卫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