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才让人务必去叫顾非池来一趟。
顾非池点了头,带着萧燕飞一起迈入了隆恩殿内,目光轻轻扫过神座上的那一道道牌位。
“太子殿下,太子妃,里边请。”
“皇上怕是不行了……”
梁铮恭恭敬敬地把两位主子领向了西偏殿的方向,隐约听到偏殿那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轻咳声。
“咳咳……”
从那天起,皇帝就被独自留在了皇陵中,身边只有梁铮和山海两人伺候着。
他的病本来就是靠药吊着,没了太医针灸开方,这一天天地耗着,整个人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憔悴。
当顾非池与萧燕飞来到偏殿时,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异味扑鼻而来。
侧卧在榻上的皇帝不断地咳嗽着,一口口地往一个痰盂里吐着黑血,暗红色的血沾在他的嘴角、下巴和胸口。
他更瘦了,皮包骨头,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在眼窝里,活像行尸走肉,他已经大半身体都迈入了鬼门关。
顾非池在战场上曾看过数以万计的濒死之人,他可以确定地说,皇帝是活不过今晚。
站在皇帝榻边的山海接收到了梁铮的眼色,放下了痰盂,赶紧和梁铮一起退出了偏殿。
榻上的皇帝眼角瞥见有人来了,艰难地抬头去看。
他的眼神更不好了,只隐隐预约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狐狸眼。
那双铭刻在他心里的眼睛。
有一瞬间,皇帝仿佛看到了顾明镜,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明镜……”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顾非池听得清清
() 楚楚。
顾非池缓慢地走了过去,淡淡道:“有人说你快要死了,让我来看看你。”
“我来了。”
“现在,你可以死了。”
顾非池的步伐停在了几步外,看着皇帝的眼睛里似深渊寒潭般冷漠,仿佛自高高的云端俯瞰着一头沉沦在泥潭中的困兽。
皇帝如何听不出顾非池的声音,努力地睁大眼,想看清楚他,可眼前依然像是笼着一片迷雾。
“顾、非、池,你会后悔的!”皇帝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憋在心里半个多月的话像决堤洪水般爆发出来。
“谢家掌北境兵权五十余载,北境百姓只知有谢家,不知有朝廷。放任不管,这江山早晚改了姓。”
“你要是朕,你怎么办?”
皇帝的眼珠子几乎瞪凸了出来,眼底一点点地蓄积起鬼气森森的阴影。
“今天你保下了谢无端,你用了谢无端,你与谢无端之间亲密无间,君臣相宜。”
“但总有一天,你也会亲手……杀了谢无端的!”
“为了给你儿l子……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皇帝的声音虚弱无力,断断续续,难掩疯狂之色,吐出来的话语带着诡异的蛊惑,又仿佛在诅咒什么。
“顾非池,身为君王,必须要有所取舍……”
“我的儿l子可没你这么无能。”顾非池冷冷地打断了皇帝。
皇帝的胸口仿佛被石盘碾压了一下似的,胸口作疼,乌紫色的嘴唇似风中的枯叶抖动不已:“你……你说什么!”
“你、无、能。”顾非池如他所愿地说道。
“……”皇帝气息急喘,简直快被气死了。
顾非池嗤笑了一声:“你无能,才会掌控不了全局。”
“你无能,才会把盾当作是矛。”
“你无能,才会觉得人人都要害你。”
“归根结底,就是你无能。”
顾非池的声音从始而终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唐弘诏,你不仅远不如太|祖,不如先帝,你就连个守成之君都当不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这朝堂上下,竟然连一个向着你的臣子都没有,连你的皇叔、你的皇弟,还有你最宠爱的柳氏,都觉得你死了比活着好。”
他一句句的无能、失败,句句都刺在皇帝的心脏上,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说他无能,说他不如太|祖和先帝。
听在皇帝耳中,顾非池的这些话可谓诛心。
“咳咳咳!”
皇帝的喉头充斥着一股咸腥味,怒火上头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外吐着黑血,颜色深得似墨般,散发着一阵淡淡的腐臭味。
顾非池又朝皇帝走近了一步,声音压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