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朔方郡初置之际,阿克苏便作为首位将领统兵于此。
他率领士卒,修复了早年修筑的要塞,初步构建了郡城之基,更从关东之地迁来十万贫民,垦荒拓土,使得此郡渐露雏形。
两年前,崤山以东遭受水灾,朝廷遂向五原郡与朔方郡南部迁徙七十余万饥民。
为他们划分田地,供给口粮衣物,并借予种子农具,助其安居乐业,人口因此而大增。
朔方郡初建之时,便着手进行三项浩大工程:筑城、修渠、复长城。
全郡共筑十座县城,多沿黄河之畔分布,郡城之规模更是宏大,规划有四门八街三十二坊,至今尚未完全竣工。
修渠之举,旨在引黄河之水灌溉田地,此工程历时三年,用工数万人,现已颇具规模。
至于复长城之事,则是在黄河北面之阴山之上,沿秦代长城之原址进行修复,实为一项费时费力之工程。
霍去病到来之后,除却练兵之事,亦需时常巡视此三项工程。
朔方作为边郡,虽人口不多,然地域辽阔,东西长达五百余里,南北宽约六七百里。
即便骑乘快马,巡视一圈亦需十余日之久。
然则,正是这种风尘仆仆的巡视生活,使他得以时常忘却流放之苦。
因为此时的他,已寻得新的兴趣与追求,那便是防守之道。
昔日面对匈奴之侵扰,他常思如何进攻,如今形势逆转,他开始思考如何守卫这片广袤之土。
作为一名擅长“攻”之将领,他开始琢磨“守”之道亦不足为奇。
因华夏兵家之根本思想,一直便是积极防御。
华夏道统倡导反对扩张称霸,而兵家亦不离道统。
老子云“兵者凶器也”,孙武云“非危不战”,皆主张“慎战”。
然慎战并非不战,积极防御亦非仅依赖长城之被动防守,而是包含反击与进攻之防御策略。
历史早已证明,仅靠长城无法有效抵御匈奴之侵袭。
而今,经过卫青与霍去病多次大规模之反攻,已使得匈奴“漠南无王庭”。
因此,此时研究如何加强边境之防守,正可谓恰逢其时,亦是优秀兵家自然而然之思考方向。
霍去病忆起年少之时,便对前代名臣晁错深感钦佩。
晁错虽为文人,却堪称抗击匈奴之先锋。
其提出的“募兵制”,创立了职业军队之制度,极大地提升了汉军的战斗力,对后世影响甚深。
除此之外,晁错还有一项重要的主张,那便是“军屯戍边”。
霍去病记得自己当年在天禄阁翻阅档案时,曾读到过晁错的《言兵事疏》和《募民实塞疏》,印象极为深刻。
这两疏之核心思想,便是让士兵携带家眷,从而藏兵于民、取食于本地,实乃深谋远虑之举。
相较于历史悠久的“移民实边”,“军屯戍边”无疑是一个崭新的观念。
回溯至秦朝,边关尚靠征发士卒轮流守卫。
守卫者临行时,家人相送,牵衣痛哭,一片悲惨景象。
及至边关,尚未待上一两年充分熟悉边事,便已到了轮换之时。
而一旦乱世降临,这种做法的弊端便更为凸显。
如秦末之时,北方边境的数十万守卫纷纷离散,以至于河套平原从此被匈奴人占据。
更有甚者,陈胜吴广的起义造反,起因不过是九百名赶往渔阳边关的守卫,在半路上闹事。
这一闹,竟将秦朝的天下都给闹没了,实乃可悲可叹之事。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些防御方面的做法和主张虽是他年少时便已知的,但当时的他毕竟没有直观感受。
后来连年征战,也无暇认真思考。
直至今日,他亲自在边关上奔波劳碌,才算有了切身体会。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渐渐地也形成了自己的心得。
周围的人常常见他若有所思地东张西望,即便回到了朔方城里,也是半夜不眠,趴在案上写写画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或许,他正在为自己的边防之策而苦思冥想吧。
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边关的秋季悄然降临,带来了丝丝凉意和无尽的思绪。
这一日,霍去病自西边的高阙塞巡视归来,已近朔方城。
时值暮色降临,一行人加速赶路,沉默无言,唯有马蹄敲击地面与风卷旗帜之声交织